梅州籍“南侨机工”拾遗： 被遗忘的客家抗日卫国者！

▲南侨机工与汽车

▲云南畹町南侨机工纪念碑

▲祖籍大埔的南侨机工黄铁魂的机工证

▲行进在滇缅公路的机工车队

▲2016年，汤耶碧（右）将父亲留下的南侨机工文物捐赠给广东省华侨博物馆。

　　提要 抗日战争期间的1939年，南洋侨领陈嘉庚以“南侨总会”名义，发布了《关于征募汽车驾驶员和修理技术人员回国服务》的通告。仅半年时间，就有九批次近3200位南洋华侨青年回到祖国，投身保卫祖国的抗日行列，在滇缅公路上驾驶汽车，运送抗战物资——于是这一特殊的群体从此有了一个统一的称谓：“南侨机工”！在这三千多位抗日卫国者中，梅州籍南洋华侨有123人，注明“客家人”身份的有近百人。现本文力图将此一史实重新打捞并钩沉。

　　□李国泰 陈瑞玲 李涯

　　抗战全面爆发后，中国沿海重要港口次第失陷，西北公路和滇越铁路也由于国际局势的变化而先后断绝。国民政府于1938年8 月修建了从昆明至缅甸的公路，直通缅甸的仰光港——而这，就是滇缅公路。

　　当时，政府采购和各国支援的汽车有13000多辆，但严重缺乏司机和维修技术工人。南洋侨领陈嘉庚发出征募南洋华侨技术工人回国服务的号召。从1939年2月开始，先后有9批3192人回国，组成“南侨机工服务团”，担负滇缅公路运输的汽车司机和维修等技术工作。从1939年至1942年5月的三年多时间里，南侨机工们运载了近50万吨的军械、药品和器材；运送了上万名远征军到缅甸与日寇作战……据抗战胜利后统计，这三千多位机工中，殉职牺牲有近千人；返回原侨居国有千余人；留在国内有千余人。

　　从1947年开始，陆续在马来西亚和中国云南昆明、畹町建起“南侨机工纪念碑”多座，以缅怀这些卫国英雄。

　　从2016年初开始，致公党梅州市委员会和梅州市客家文史研究会的学者们，就着手进行梅州籍“南侨机工”资料的收集和研究。他们与云南和南洋诸国侨史研究人员多方联系，终于初见成果。现据收集到的资料分类统计显示：

　　1、南侨机工总人数中，梅州籍华侨占了6%以上。南侨机工团中，广东籍有1451人；福建籍有616人；海南籍有344人；其它省区的有781人。其中注明“原籍梅州”的有123人。注明“客家人”的近百人。

　　2、在原籍梅州的123人中，填写梅州籍7人；梅县（含梅江区）籍70人；大埔籍31人；蕉岭籍6人；丰顺籍4人；兴宁籍3人；五华籍2人。

　　3、梅州籍的机工分别来自：马来西亚74人；新加坡24人；印尼14人；泰国8人；印度2人；越南1人。

　　4、抗战胜利后，梅州籍机工办理了复员登记或领了机工奖的有72人；牺牲和散失及不知所终者共有32人。办理复员后回侨居国的有8人；留在国内的有16人。

　　5、留在国内的16人中，梅县（梅江区）籍有11人；大埔籍有4人；丰顺籍有1 人。而回梅州定居的只有1人。

　　寻找梅州籍“南侨机工”

　　国内机工沧桑史。据调查，南侨机工的事迹在建国后的30多年由于历史原因，在抗战史宣传中无人提及。事因南侨机工回国参战隶属国民党部队编制，被视为国民党军、警、宪、特人员。留在国内的机工们，大多数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受到迫害，故不敢在公开场合宣扬他们的抗战事迹。

曾为周恩来、李克农当过专车司机的梅县籍人温其芳，因这段历史问题在“文革”中被下放到黑龙江柳河农场劳动改造，1972年才平反复职；梅县籍的李志祥、朱松胜、刘锦芳，大埔籍的杨峰兴等，均在“文革”期间被打成“特务”“国民党残渣余孽”遭到批斗。

　　目前发现唯一留在梅州的“南侨机工”丘梦荣（梦熊），同样在政治运动中受尽磨难。他是梅县区扶大三葵村人。1920年在马来亚（大北呖）出生，1939年响应“南侨总会”号召，报名参加第八批机工回国。1942年5月“惠通桥”被炸毁后，服务团解体，机工被遣散。他经人介绍考入中美合办的谍报班受训，结业后派往日军后方做谍报工作，并曾多次与中共情报人员合作，共同对敌。他在敌巢潜伏，九死一生，直到抗战胜利。日本投降后返回西南运输局当司机，被派往越南河内接运物资。期间因有人揭发他在敌后与中共合作过，被怀疑为中共卧底，关押一个多月。后因无确凿证据，作开除处理。后他辗转流浪，于1947年返回家乡，直到解放。

　　新中国成立后的1950年，他被招入汽车公司梅县运输总站当司机。1951年，有幸驾驶国营公司开通梅县-广州的第一趟客运班车。1953年“肃反清队”运动时，他的身份被定为“历史反革命”，遣送回农村“管制”劳动。1981年5月，原单位为他办理了退休。2002年逝世。

　　国外机工漂泊泪。“南侨机工”黄铁魂，原名黄乐垣，祖籍大埔县，出生于马来亚怡保太平埠。1939年参加第七批机工回国。1942年5月机工团解散后四处漂泊，后到印度加尔各答的邮轮做工，随邮轮先后到过世界各国，1948年返回马来西亚。

　　黄铁魂至今还保存着一本“漂流纪时”的记事本，记录着他身为南侨机工的整个历程。2011年，黄铁魂在马来西亚接受了由中国云南省“南侨机工暨眷属联谊会”赠送的纪念章和纪念册；2014年2月15日，他接受了中国驻马大使黄惠康代表中国政府颁发的光荣证书。

　　机工后代寻亲60年。汤仁文出生于蕉岭县高思，10岁随父到马来亚太平埠，1939年响应号召参加第九批机工服务团回国。1942年在驻地西双版纳的芒市与傣族姑娘方香玉结婚，1945年在重庆生下女儿，取名“汤耶碧”。

　　抗战胜利后，汤仁文欲返回马来亚，方香玉因体质差，且女儿尚在襁褓，不能随行，夫妻俩只得含泪离别。汤仁文回到广州办理了第三批复员登记后，返回马来亚太平埠。方香玉的傣家父母移居缅甸。为等待丈夫，方香玉母女坚持留在西双版纳。因内战频仍，远在南洋的汤仁文无法与妻女取得联系。后听从亲友劝告再娶妻成家，于1984年逝世。

　　而方香玉终身未改嫁，于1994年离世。女儿汤耶碧考入中央民族学院，她根据母亲留下的线索，一直在寻找父亲的下落。2011年，新加坡与马来西亚华人社团组织“重走滇缅公路万里行”活动，邀请她随云南“南侨机工眷属联谊会”访马，在马来西亚找到异母弟妹。汤耶碧根据母亲的遗愿，将父亲的部分骨灰带回西双版纳，让父母泉下团圆。

　　2016年，已经年过七旬的原云南民族大学教授汤耶碧，将一批宝贵的文物——包括其父汤仁文的南侨机工“复员证”和“侨民证”原件等捐赠给父亲故乡的广东省华侨博物馆收藏。

　　78年后的今天，这批被历史遗忘的3192位华侨卫国者，留在国内的已无在世者。梅州籍“南侨机工”卫国者，亦只存英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