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丨五晓先生 “ 山歌汤 ”

　　在“文化之乡”梅州,文化名人众多,其中有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就是几十年致力于推广客家山歌的山歌大师汤明哲。我自小在梅州县城长大,印象中在小小的梅城舞台上,总有一个活跃的身影,身背手风琴,手拿一把琴,自编自弹自唱,深受群众欢迎,人们亲切地叫他“山歌汤”。可以说,我是从孩童时代就听着“山歌汤”的歌声长大的。

　　改革开放创办经济特区,我于1985年从嘉应师专调到深圳市文化局,从此一直在文化部门工作。2006年,我在深圳创办首届“深圳客家文化节”,特邀请汤老师前来助阵。开幕式的晚会舞台设在古老恢弘的客家围屋“鹤湖新居”大门前,舞台四周有几千名观众,来自闽粤赣各地的歌手荟萃一堂。汤老师身穿白衬衣,头戴鸭舌帽,手提秦琴,显得俊朗潇洒,紧跟其后的是四位年轻亮丽的客家妹,五把秦琴一齐上阵,边弹边唱表演客家山歌,一阵清新活泼的台风,让现场观众眼前一亮。由此“山歌汤”给鹏城人民留下美好印象。

　　客家山歌是客家人互相认同的一种信息,对于他乡游子来说,它是思乡的黏合剂和沟通感情的纽带。梅州是著名侨乡,有数百万乡亲客居世界各地,为唤起他们的乡情,沟通两岸三地客家人的情感纽带,汤明哲自觉地担起了“山歌大使”的责任。

　　30多年来,汤明哲走遍五湖四海,他手握秦琴“溜”山歌,让山歌“溜”出大山, “溜”到京广深、港澳台、新马泰、印尼、美国、法国等地,每到海外他的演出都是重头戏,当地的华人都要一睹这位“山歌汤”的风采。

　　历史上,客都梅州与深圳客家息息相关,颇有渊源。作为文化使者,汤明哲与深圳也有不解之缘。2011年,一年一度的“深圳客家文化节”开幕晚会即将举行。上一届我们在深圳保利剧院上演了原创客家歌舞剧《月照围楼》,可谓盛况空前。本届晚会照样在保利剧院举行,我们策划了由广府、客家、潮汕三个民系同台表演的歌舞集《岭南三韵》,观众闻讯都在翘首以盼。三地演出单位都认真准备,布下强劲的阵容:广府有《南狮传人》等岭南歌舞,潮汕有气势磅礴的“英歌舞”和潮曲合唱,客家拿什么来PK?结果汤明哲与深圳“南方郭兰英”何穗生联袂演出,以一出五句板演唱《客家姑娘顶呱呱》惊艳亮相,两位宝刀不老的艺术家以秦琴与竹板配合,幽默与欢快相融,欲扬先抑、妙趣横生的歌词说唱,加上嘉应学院音乐舞蹈专业四十位靓妹伴舞助演,把晚会推向了一个高潮,大剧院里笑声连连,掌声不断。

　　作为一种优秀的民间艺术,客家山歌名扬中外。但在文化日益多元化、现代化发展的当代,它的继承和发展却陷入令人担心的局面。因此,培养客家山歌接班人,让客家山歌代代相传、发扬光大,是汤明哲毕生的追求。为使客家山歌继续发展,汤明哲感到,要重点培训一批出类拔萃的尖子歌手,以他们声情并茂的优秀歌唱为示范,辐射、带旺山歌演唱市场。因此,他非常注意发现那些有潜质的人才,先后发现、培养了罗小红、张献云等大批优秀歌手。还有梅州市山歌剧团的国家一级演员杨苑玲,她还在读艺校时就拜“山歌汤”为师。汤老师不仅悉心指导她各种山歌唱腔,还帮助她学习山歌歌词创作。杨苑玲刚参加培训班时,对歌词创作的格式和韵脚的常识没掌握,写出的初稿很粗糙,经老师耐心教授,等到一期培训班结束时,已经能写出歌词生动、韵脚准确的山歌了。几年后,杨苑玲在舞台艺术上取得突出成绩,当别人问她唱的是什么腔,师承何人时,她自豪地说: “我唱的是汤腔,汤明哲是我的恩师!”

　　又如来自深圳客家文化工作室的曾宪元,毕业于星海音乐学院,声乐条件不错,尤其对流行唱法较为擅长,但对传统客家山歌的唱腔不够熟悉。为此,汤老师反复要求曾宪元补传统唱腔这一基础,方能在传承客家山歌方面有所作为。曾宪元听从恩师教诲,主动回到老家海丰黄羌镇,挖掘黄羌原生态客家山歌,并在“两岸暨港澳地区客家山歌大赛”中获得金奖。同时又深入深圳龙华遍访民间艺人,挖掘整理出传统大浪原生态山歌,与深圳市客家文化艺术工作室同仁一道,创作出《好久唔曾相会过》“快闪”山歌,在第十届深圳客家文化节精彩亮相,被媒体誉称为“特区山歌王子”。

　　经过多年的山歌培训实践,汤明哲认识到:不仅要在社会上推广普及客家山歌,更重要的是把山歌知识普及到中小学乃至高校,有组织地普及,才能更好地扩大山歌艺术的影响面,使客家山歌有长久的生命力。从2003年开始,他应聘为嘉应学院的兼职教授,学校还为他专设了音乐工作室,由此汤明哲在传承山歌方面有了更好的平台和空间。他与学校音乐系共同组建了客家山歌协会,开设了客家山歌培训班,更加尽心尽力传承山歌艺术,并组织大学生参与各种“客家山歌进校园”和社会实践活动。

　　“客家山歌进校园”活动,不局限于客都梅州,也走向各地。深圳有不少学校的山歌普及活动,也特邀汤老师莅临指导。2013年深圳客家文化节期间,我们在深圳高等职业技术学院举行“客家山歌面对面”创意讲座,此讲座的形式是主持人主讲,现场根据讲座内容点唱,再由专家点评,观众提问,现场解答。主要特点是即兴问答、互动活泼。那次活动邀请汤明哲、陈菊芬等艺术家前来与该校师生现场交流。讲座由我主持,在阐述客家山歌基础内容后,由观众提问、专家作答。汤老师对我们这种讲座形式给予充分肯定,不久,他在嘉应学院以《客家山歌的创新与发展》为题举办一个创意讲座,一边讲解讲座内容,一边请徒弟们现场演唱,把名师讲座办成山歌欣赏会,效果很好。此次讲座汤老师特意邀请我回来出席,并谦虚地在讲座上宣称:这是我从深圳学回来的创意讲座。老师博采众长、虚怀若谷的精神令人感动。

　　汤老师创作的“进校园”演唱的作品中,有一首我特别喜欢,就是《嘉应学院好学堂》,歌词朴素、真诚又带深情,把学校美丽的环境,浓郁的文化氛围用优美的山歌小调演唱,能引起听众的强烈共鸣,特别是结尾一首令我尤为感动:嘉应学院好学堂,客家文化传四方。有心请到学校嬲,山歌陪你到天光。

　　这首作品也传到深圳,塘朗小学校长叶小勇将其改为《塘朗小学好学堂》,一千多名小学生齐唱“有心请到学校嬲,山歌陪你到天光”,真是情深款款,令人过耳难忘啊!

　　转眼之间, “客家山歌大师”汤明哲已是八十多岁高龄了。他所教授的学生已遍及各地、桃李芬芳;他所钟情的客家山歌事业也不断发展。为了彰显大师的学术成果,不久前梅县区领导特资助出版汤明哲编著《客家山歌唱响校园》一书,他来电嘱我为该书作序。面对这位长期致力于推广客家山歌,一生耕耘不止,成果丰硕的山歌大师,该从何写起呢?我突然想起著名作家程贤章老师曾对他有个评价,说汤明哲是一个“五晓”先生[ “晓(即客家话‘会’)唱、晓弹、晓写、晓演、晓教”],我于是又联想到东晋末年著名文士、隐士陶渊明自号五柳先生,如今程老在“山歌汤”前面加上“五晓先生”四个字,便是对汤老师一个精妙的总结了!(本文是为汤明哲编著《客家山歌唱响校园》一书所作的序言,发表时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