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客家商人的 “市场暗语”

　　“市场暗语”，曾经在闽西波谲云诡的商业大潮中风靡一时、大行其道。所谓“市场暗语”，是指人们在市场交易中，使用第三方听不懂的暗示话语进行交易，这种暗示话语就是“市场暗语”。

　　闽西地处闽粤赣边，历史上闽西、粤东、赣南的客家人习俗相近、语言相通，自古以来交往频繁，边界贸易十分活跃。自从宋绍定五年（1232）开通了汀州到广东潮州的汀江航运后，闽粤赣边的商业贸易进入了一个蓬勃发展的时期。明清以来，以汀州府城为中心的转口贸易，呈现出万商云集、“十万人家溪两岸”的繁荣景象。除汀州府城外，上杭、武平、连城、永定等地的集市贸易也风生水起，粤东和赣南的商人大量涌入，从事各种商业活动。关乎民生的大米、稻谷、黄豆、油类、鸡鸭、肉类等是集市贸易的主要商品，交易量十分惊人。以汀州府城（长汀县城）为例，据1993年版《长汀县志》记载：清末、民国时期，“周围数百里范围内的商品粮，每日肩挑车载，源源不断输入汀城，粮食日贸易量约10万公斤”，“五分之四以木篷船运往上杭、峰市，再转运至广东的潮州、汕头销售。日均运粮50只船左右，全年出口大米140万公斤，大豆约150万公斤，小麦、杂粮约60万公斤。”

　　面对如此巨大的商机，闽粤赣商人都各显神通，力求在竞争激烈的商业市场上获取自己最大的份额。精明的闽西客家商人，在与粤东、赣南商人打交道的时候，为了保守市场秘密，保护自身商业利益，于清末、民国初期创造了在生意场上使用的暗语。这些暗语也被称为“市语”，闽西客家商人之间相互说暗语，称之为“打市语”。

　　市场暗语主要有商品的品种和数量两种，商品的品种以米、谷、油、肉、盐、鸡鸭等为主，数量的暗语则是从1到10为主。闽西客家市场暗语，由于各县方言的差异，汀、杭、武、永、连各地暗语不尽相同。即使在同一县域内，城里集市与乡村集市的暗语也有区别。

　　笔者以长汀县城的市场暗语举例如下：

　　盐：暗语称为“海沙子”，因为盐是海水晒成的沙粒状物；

　　米：暗语称为“啄佬”，因为鸡喜欢啄米而得名（长汀话啄念du音）；

　　油：暗语称为“滑佬”，因油很滑而得名；

　　豆：暗语称为“滚佬”，豆子倒地上四处乱滚而得名；

　　谷：暗语称为“土佬”，谷子是土里长出来的而得名；

　　鸡：暗语称为“踩佬”，鸡找食时，双脚又踩又扒而得名；

　　鸭：暗语称为“扁佬”，因鸭嘴巴是扁的而得名，也称为“扁扁”；

　　鱼：暗语称为“摆佬”，因鱼摆尾而得名，也称为“摆摆”；

　　蛋：暗语称为“转佬”，因蛋很容易转动而得名；

　　猪肉：暗语称为“内佬”，故意将“肉”字去掉一个人念成“内”；

　　面条：暗语称为“挂须”，面条的形状像挂须；

　　粉干：暗语称为“榨线子”，因粉干是榨出来的线条状。

　　以上市场暗语大致体现了各类商品的形状和特点，所以很容易记住。闽西客家人在集市交易中用市场暗语进行对话，举例如下：

　　问：“今晡啄佬快不快市？” （今天大米好不好销售？）。

　　答：“啄老快市，但土佬唔好销。”（大米好销，但是稻谷不好销。）

　　问：“滚佬有货？”（黄豆有没有货？）

　　答：“滚佬有货。还有滑佬三担，你要唔要？”（黄豆有货。还有三担油，你要不要？）

　　以上市场暗语对话，都是用汀州客家话发音，所以外地商人很难听懂。数量的暗语，主要是数字的从1到10。数字暗语如下：

　　数字1：称为“腰数”，电报称1为腰，由此而来；

　　数字2：称为“合数”，两相好即为合；

　　数字3：称为“斩数”，3字腰部形似被斩，故名斩数；

　　数字4：称为“红数”，由“四红大喜”而来；

　　数字5：称为“抓佬”，巴掌五指抓紧，即为5；

　　数字6：称为“角佬”，用手比六，是两只角的形状；

　　数字7：称为“拐佬”，因7为拐杖形而得名；

　　数字8：称为“老仙”，由八仙而得名；

　　数字9：称为“勾佬”，9的形状像弯勾；

　　数字10：称为“足数”，足即满，10最大了。举例如下：

　　问：“你今晡收到几石土佬？”（你今天收购到多少石的稻谷？）

　　答：“土佬收到勾佬，滚佬只收到合数。”（稻谷收到九石，黄豆只收到两石。）

　　数字从1到9，还有两种暗语的念法，一种念法是新（1）、么（2）、斩（3）、飞（4）、匀（5）、添（6）、线（7）、来（8）、脚（9）。另一种念法是一枝花（1）、二郎成（2）、三合子（3）、四朝阳（4）、五公阳（5）、六卯哥（6）、七郎子（7）、八宝庄（8）、九弯钩（9）。

　　昔日汀州还流行另一种暗语，这种暗语是用汀州客家话的音节拼音而成，运用汀城客家话的音节倒拼法。它和前面提到的象形暗话不同，它不受物品的任何限制，可以将全部的汀州客家话倒拼出来。外地人闻所未闻，根本不知所云。

　　新中国成立后，市场暗语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市场暗语”作为客家商业文化的一部分，留给我们许多有趣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