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先父祖居地已完成确认工作,接着该是进行交流,最后才能谈到建馆事宜。这是需要双方有共识,并由我们这边提供先父文物。当然,事情的进行仍是透过电子邮件。初步的共识是8月19-20日,梅州方面有八位考察团成员来台了解钟理和位于高树乡大路关的故居,以及兴建于美浓笠山下的钟理和纪念馆。
2017年8月19日下午,梅州乡亲首先到屏东县高树乡的大路关故居参访,我特别商请六堆文化协会的会长钟振斌兄来襄助解说。振斌会长还把解说费用一千五百元捐给钟理和文教基金会。第二天,20日(农闰06.29)星期日早上十点,除了姊姊、我及两位基金会工作人员外,基金会董事宋廷栋、张正扬、钟怡彦,还有宋长青等也在纪念馆欢迎梅州来的乡亲。先由我介绍钟理和先生,再由林吉洋简报纪念馆,最后才双方座谈,商讨怎么合作等问题,并赠与基金会丛书。至于梅州的具体布展,得等梅州方面回去规划妥当后,再请我们这边提供展品资料。他们也已口头邀约我们过去参加他们11月份举办的“第五届世界客商大会”。将近十二点,大家合影留念后一起吃饭,席开二桌。下午,再由廷栋兄及我带他们参观美浓客家文物馆。二点四十分,梅州乡亲离开美浓,赶回台中坐飞机返梅州。彼此道珍重。
关于这次梅州乡亲来访事,我们仅仅知会高雄市客委会及高雄市文化局而已。不过,坦白说,我是很有意愿促成祖居梅州兴建父亲纪念馆的。原因有三:
一、钟理和纪念馆在美浓已落成并免费供人参观三十几年,却连最基本的服务志工都召募不到,除了花钱请人外,一切全靠自家人在维运。早年,兄弟齐心合力尚可应付;问题是哥哥已于2011年去世,而我也已年上花甲,体力上渐有力不从心之感,又还能撑几年呢?届时,别说财务或经管,也许光是每天的开馆与关馆都有问题呢!如果梅州祖居地能有国营的纪念馆,不是很好?
二、梅州有意兴建钟理和、钟肇政、林海音及邓雨贤等四位的纪念馆。既然梅州是祖先发源地,实在没有拒绝必要。况且,哥哥在笠山下兴建了父亲的纪念馆;若姊姊及我这么儿也能协助在梅州成立父亲的文化展馆,岂不是兄弟俩都为父亲及母亲尽到了人子的责任?
三、台湾与大陆血浓于水!若两岸都能有父亲的纪念馆,不是更好?
9月27日,坐落于梅州的中国客家博物馆的孟凡辉先生,透过电子邮件寄来“世界客商大会”的三日 (11月13日至15日) 行程及邀请函,还另邀约基金会的宋廷栋及宋永松董事。只是看到行程内容纯属工商投资性质,且与父亲没有任何关系,再加上我还上班必须请假;于是,姊姊及我只能好意心领,并随即把不去的决定向对方清楚表达。9月30日,孟先生寄来另一个专为我们基金会安排的配合飞机班次的四日(11月13日至16日)行程。这个新行程的第二天安排是:参观中国客家博物馆、赴白渡镇嵩山嵩溪村拜访钟理和先生祖祠“孝友堂”、揭幕“钟理和生平事迹展”、拜访嵩山钟氏祠堂、祭扫嵩山钟氏祖宗墓,等等。光是看到这日的行程,我们姊弟就知道梅州方面是既用心又贴心的,也觉得与有荣焉!当然很高兴受邀去参与盛典。
“尊重他人,就是庄严自己。”11月13日下午,我们一行五人:宋永松、宋廷栋、杨财兴,姊姊铁英以及我,从台中清泉岗机场搭上专属包机,上机开始就感受到了被尊重的氛围。所以,当下午四时,从飞机上看到地面的人屋道路时,在“近乡情怯”的复杂心情下而难自主地连续按下相机快门。四点多,我们姊弟终于踏上父亲笔下的“原乡”土地。走出机场,陈远老师及8月曾赴美浓的诸位来接,有股千里他乡遇故知的温馨感;往后几天,也是由孟兄、管兄二位全程伴陪。晚宴后,观赏“遗珠璀璨——梅州市客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展演”,对于赞誉的传承文化客家、彰显文化自信、推动文化繁荣深有期盼。不过,当天最高兴的是返抵酒店就见到了促成此行的诸位先生,在言谈中充分感受到他们的热忱、亲切及谦逊。
第五届世界客商大会,当然在新落成的世界客商中心举行。从两边的“开放促发展、创新赢未来”两句话,以及“积极投身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横布幅,再加上政商名流、淑女绅士齐聚一堂的热络场景,以至最后的参观工地与进行签约,整个过程在透露出“积极且用心投入”的氛围。当然也可想象,三五年后,梅州的建设成果必然是如预期的脱胎换骨。如果那时再来梅州,或许要大大的再惊艳一番了。
中国客家博物馆位于公园内,平易近人的侯馆长就像自家兄弟,除了详实介绍馆藏外,还招待我们在静谧环境中享用了丰盛的特色料理。然而,客家地区往往都有文物馆收藏并介绍客家文物。中国客家博物馆既然坐落在世界客都梅州这个地方,个人就深深觉得并期盼:此馆该有异于各地客乡的特色。个人看法是必须留有一个专属的空间,把梅州迁居世界各地的、各行各业的杰出人物做简单介绍。另外,对于传统服饰“蓝衫”——客家的代表服装——不论是大襟衫、缝扣衫,或其它改良型,奇怪!个人怎么都没印象?这是我个人没看到?或者蓝衫这一区块真的被忽略了呢?
父亲的著作《原乡人》,文末有句“原乡人的血,必须流回原乡,才会停止沸腾。”14日下午三点,我们返抵祖居所在地的白渡镇嵩溪村岭下,路口就看到大红幅写着:“两岸同源 原乡情深 热烈欢迎台湾钟理和纪念馆梅州原乡访问交流团”;再走到古色俭朴的传统围龙屋内,看到祖堂——孝友堂,即使不豪华,却正是梦里原乡啊!待祖公派下的二十世堂率众接待,上香、供拜、献金纸,并道出心声:“祖公祖婆,游居台湾二百年的子孙归来了。”原本抑制着的莫名激荡情绪瞬时崩溃,虽然没有嚎啕大哭,却也因泪水盈眶而哽咽。接着,白渡镇洪书记及陈镇长谈到对祖居的种种规划,在撼动游子情绪,若得外围围龙重建,那游子也算稍尽心力了。真是感恩哪——感恩!
二十几年前,在台湾被称为客家最后堡垒的美浓,曾经想筹设客家大学。所以此次趁客商大会之便,能与嘉应学院的客家研究院进行座谈,个人有着二个深切期盼。第一、美浓这客家最后堡垒已经被攻破,客家话可能会在未来十几年内隐形,但愿“客都”的嘉应学院能坚守住客家话阵地。第二、期望父亲的作品能在嘉应学院被讨论,并简体字出版,或电子版以介绍给大家。因为钟理和生活在日本统治下的台湾,却立志当“中国作家”,并终身遵循不渝;当钟理和在日本占领区的沈阳居住时,又拒绝以日本侨民身份领取生活配给而甘受拮据之苦。
钟理和在文学上,追求绝对的真诚、不逢迎讨好;他从事文学创作的动机,既不为追求利益也不为声名,纯粹在实现自己设定的生命价值,写他真正的感觉。他看到生活在周遭的农民的喜乐与悲苦;在艰困的环境里挣扎生存时,农民们又如何展现出他们的坚毅精神与不屈勇气,这些寻常人物间就有着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这些正是钟理和文学的主要题材——根植于土地,表现不屈生命、人性尊严——无形中也成为常民百姓的生活历史。所以,钟理和作品曾被拍摄《原乡人》电影,被称为“乡土文学之父”,又因在修改中篇小说《雨》时辞世,而被称为“倒在血泊中的笔耕者”。目前小学、中学、高中、大学都收录其文章,作品也有英文、日文、德文、法文等译本。
当16日傍晚的凉风吹起,是道离别的时候了。在梅州机场,看着斜阳落向地平线,蓦然升起一股淡淡的依恋情绪。此次原乡行,处处听到客家话,确实让我感受到了客都梅州的魅力;梅州乡亲展现出来的用心、热心、贴心的“三心”服务,又使得我这初回原乡的台湾游子既开心又“感心”。是的!梅州乡亲肯“诚心”、“关心”父亲的作品,必定会“细心”把祖居布建好的,我对这点有“信心”!也“衷心”期盼再次踏上原乡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