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学生、民国梅县才女——低调的李素英

　　李素英得到冷圃前辈的照顾，在遥远的北国开始自己的文学梦，这位祖居与叶璧华一墙之隔的女性，生命的历程与家乡是渐行渐远，从梅州、香港、上海、北京、重庆，再到香港，而后在大洋彼岸的美国走完自己的人生。

　　1910年，后来成为著名学者的青年诗人古直写下《冷圃曲》怀念亡友李季子：“东风绿遍梅州路，杜宇声声啼不住。白头老母泣路旁，痛彻心肝泪如注。”李季子夫妇先后病亡，留下老母和一位年幼的女儿，那位孤苦伶仃的小女孩正是李素英。

　　在梅城盘龙桥李家的分支里，李季子家族一直人丁比较单薄。在孤苦的情况下，李素英得到冷圃诗社父亲友人曾伯谔等的支持照顾，先后在香港、上海读书，并通过做家庭教师筹措生活费用。在1929年秋考上学费不菲的私立教会大学——燕京大学。

　　如今的燕园已经成为北京大学的校址，当年在司徒雷登的精心管理下，也成为中国一流的私立大学，钱穆、吴宓、冰心、郑振铎等一批知名学者被延揽进校。李素英旧学功底深厚，才华很快被钱穆所注意。钱穆后来在《师友杂忆》中回忆，对她所作的《燕京大学赋》大加赞赏，两人的师生情谊保持到上世纪50年代，当时钱穆出任香港新亚书院院长，而李素英随夫曾特生也流寓香港，获钱先生举荐出任图书馆的管理工作。

　　中年后的李素英创作了散文集《燕京旧梦》，回忆了在燕园的求学生涯和那些名师的轶事，收录了她青年时代的古典诗歌，包括那篇《燕京大学赋》。这篇赋的开篇是这样的：“平西郊外，海甸乡中，十顷庭园，林木蔚郁，百里湖山，烟雨迷蒙。华屋星罗，有如帝子之殿；亭台棋布，仿佛王者之宫。暮揽西山之夕照，落霞片片；夜窥东冈之新月，明星点点……”学贯中西的吴宓先生也对李素英的文采赞誉有加，他在《空轩诗话》里这样评价她：“广东嘉应州为黄公度先生故里，入民国改梅县。今王越君与李素英女士，皆此邑人。李素英女士肄业燕京大学，尝从予受课（翻译术）。其诗与词均卓然独到，能以新材料入旧格律。所作苍凉悲壮，劲健幽深，而词较诗尤胜。”王越，兴宁人，即后来的暨南大学副校长，是以擅长诗词著称的教育家。作为黄遵宪故居攀桂坊的小老乡，能得到崇拜黄遵宪的吴宓的肯定，李素英词作的水平如何？试举她创作的《江城子》可见一斑：“晚风初日雨新晴，淡云明，气凄清，枝上鸣蝉已自作秋声，沉是天涯游浪客，才到此，又重行；人生到处是前程，等浮萍，本无情，忘却生存哀乐利和名，一任水深宵露重，还独自，爱孤征。”

　　当时北京大学的胡适、朱自清等学者重视民歌、民谣的研究，创办了《歌谣》周刊，李素英就是周刊的编辑之一，她也以《近世歌谣》的论文获得硕士学位。李素英在北京求学期间，与在清华大学上学的世伯曾伯谔的儿子曾纪特（特生）建立恋爱关系。曾家是梅县黄竹洋富商家族，多位成员是同盟会员和冷圃成员，与李季子生前交往颇深，对李素英多有照顾。

　　李素英成婚后，选择相夫教子，追随担任外交官的丈夫远到海外，文学创作暂时中止，直到抗战期间，在重庆出任《妇女新运》周刊主编。1950年后，她与丈夫全家移居香港，在安顿之余再次拿起笔，开始文学的创作。散文集《被剖》《心籁集》《燕京旧梦》《窗外之窗》和诗集《远了,伊甸》《生之颂赞》《街头》，诗论《读诗狂想录》就是在这后20年间整理出版的，涵盖她在散文、古典诗词、白话诗、诗歌评论等领域的心得和成就。

　　李素英的大多作品以“李素”的笔名在海外出版，在大陆境内甚少流传，往往不为一般文学研究者所知。改革开放初期，再次返回大陆的李素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北京，拜访当年的老师冰心，并请冰心为她的《心籁集》作序。她返回梅县探亲，曾打算用作品的稿费作为基金，资助奖励曾氏族人年青一代，但因她于1986年去世作罢。

　　笔者得以较全面读到李素英的部分作品，得益于中学同窗黎君建军到美国的密歇根大学进修，托他在该大学的图书馆扫描了李素英的三部作品《燕京旧梦》《心籁集》和《读诗狂想录》，才在钱穆的回忆录和吴宓诗话的基础上，进一步了解这位民国梅县才女的文学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