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世界文明的高度研究客家文化的史学家郭华榕

　　客名君按：今天要写的客家名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史学家——郭华榕教授。郭华榕教授是福建长汀人，为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世界近代史学会名誉会长、客家历史与文化研究所所长，先后执教于北京大学、法国第戎大学、欧洲大学。12月11日，应客家经济文化沙龙的发起人温养东先生（我同学）的邀请，我们一块拜访了郭教授，在言谈间感受到一代史学大咖治学的严谨、知识的渊博、逻辑的清晰和思维的敏捷。郭教授身上散发着令人敬重的人文风范，他缜密的语言、稳健温厚的语速和顺手拈来的记忆让我们感觉像在聆听一位中年教授谈话，哪里像是耄耋之年！还有，他和很多扎实研究学问的客家大学者一样，一心治学，专注学问，务实而低调。

　　唐太宗说，"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史学家，尤其是世界史家历来是战略参考和文化研究的宝贝智库。我们将邀请郭教授作为第三期客家经济文化沙龙的演讲嘉宾，讲述客家文明的世界地位。郭教授的专业是欧洲史（尤其是法国史），作为客家人，郭教授在客家文化研究方面有着独特的角度，他从世界历史的大背景、大视角来考量客家文明，站得高也望得远。

　　郭华榕教授生于1934年，福建长汀人，小时候家境贫寒，双亲早逝，但得益于客家地区崇文重教的风气，他坚持学业，1952年长汀中学高中毕业后，以优异成绩考入南京大学历史系（17岁）。1953年经过国家层层考察和选拔，入北京俄专留苏预备部学习。1954年进苏联列宁格勒大学历史系学习，1959年经过严格考试，以优等成绩毕业。回国后在北京大学历史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至退休。

　　1981—1982年在法国巴黎大学从事法国史研究，1988—1989年由法国总统任命为教授，在法国第戎大学（Universite de Dijon，或译称勃根第大学、布尔戈尼大学）讲授法国史，曾获教学奖与研究奖。1989年应邀前往西德讲学，1993—1994年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欧洲大学执教，1995年前往加拿大讲学。

　　郭教授注重档案的研究，曾在法国国家档案馆、法国外交部档案馆、法国科多尔档案馆、意大利佛罗伦萨国家档案馆、梵蒂冈秘密档案馆、梵蒂冈圣廷档案馆等进行档案研究，撰写学术论文。他专门研究法国史与欧洲史，通晓法语、俄语等多门外语，为中国世界近代史学会会长。郭教授曾发表学术论文数十篇，出版了《法兰西第二帝国史》、《法兰西文化的魅力》、《法国政治制度史》、《法国政治思想史》等专著，主编了《欧洲分与合》、《世界近代史》等书。 

　　作为地地道道的客家人，郭教授也利用自己的史学底蕴，近年来在客家文化学术研究方面持续倾注心力，发表了《客家文明的世界地位》、《客家文明与法兰西文明的比较》等多篇客家论文（详见后面文录）。郭教授认为，客家文明是一种客观存在, 它形成于千百年的历史长河, 具有地理、经济、习俗、语言、心态诸方面的特征。当代, 信息与交通迅速发达, 文化交流大量增加, 世界显得越来越小, 变成了“ 地球村” 。与此同时, 客家文明日益显示出巨大的活力, 并且成绩卓著。郭教授主张，我们需要从人类历史的高度考察客家文明 ,说明它在世界上的重要意义。

　　郭教授认为，我们看待客家文化应该秉持着一种谦虚谨慎的情怀，做学术研究必须要有科学严谨性，用科学的头脑去分析客家文化，才能真正了解客家文化的内容。客家文化是世界文明里的一种客观存在，只有自己亲身去闽、粤、赣看看，才会对客家文化有更深刻的认识。“客家人的群体生息在地球上, 并发挥着明显作用, 因而逐渐受到国际舆论的关注。众所公认, 世界各国著名的百科全书和辞典是国际舆论的一种重要反映。郭教授就有关客家的内容进行了一番探索, 共查阅53部近年出版的英、法、德、俄、意、西、塞尔维亚文和日文的著名百科全书和辞典。53部百科全书和辞典中, 20种刊载了关于“ 客家人” 或“ 客家话” 的专条。它们分别为美国6种, 法国4 种, 日本3种, 英国与德国各2种, 意大利、西班牙和瑞士各1 种。另外32种辞书不曾包括有关条目: 法国7种, 美国5 种, 英国4 种, 意大利、西班牙、澳大利亚、苏联、南斯拉夫与日本各2种, 加拿大、墨西哥、乌克兰和以色列各1种。”

　　各国百科书或者辞典重对客家的陈述，有繁有简，有比较客观的，也有过于简单的。举一些郭教授在论文中提到的例子。美国的3 部百科全书对客家人作了明确介绍。1988 年英文版的《新不列颠百科全书》指出: “ 客家人是迁居到华南的中国北方人… … 客家人是一个非常勤奋和精明的群体, 他们团结得十分紧密。”1991 年康涅狄格英文版的《美国学院百科全书》认为: “ 客家人是中国北方的一个群体, 他们于不同时期移居至华南的丘陵地区, 但从未和当地居民完全同化。他们保存着独特的习俗和方言, 此种方言与广东话和普通话相关。太平天国的领导人大部分是客家人, 海外华人社团的大部分成员也是客家人。”1911年纽约版《不列颠百科全书》指出: “ 客家人有独特的方言。客家妇女比纯中国人漂亮, 不缠足, 在公共场合自由活动。客家人是一个很勤劳的群体… … 他们非常聪明, 许多著名学者都是客家人, 太平天国的领导人洪秀全也是客家人。”

　　意大利于1989年出版的《大百科全书》( 意大利文) 指出: “ 客家人是居住在福建、广东、江西等省山区的一个人种和语言的群体,一般认为他们由4 世纪后来自华北的部族所组成… … 他们讲一种具有古代风格的中国方言。客家人的社团还存在于台湾、海南、婆罗洲与缅甸。太平天国的鼓舞者与组织者洪秀全也是出自客家人种族。” 西班牙1989 年出版的《通用插图百科全书)( 西班牙文) 对于客家人有较多介绍, 其中如: “ 中国南方的种族,主要分布于广西、广东和福建, 后由此分散到台湾、香港和海南。” “ 客家妇女姿色秀丽, 不缠足, 从未闭门不出。”

　　日本1975 年出版的《大汉和辞典》说明客家主要是“ 汉族的一支, 分布在福建南部、江西南部等地” , “ 原为山西、河南的中国北方人, 西晋末年北方异族入侵后, 避黄巢之乱等逐渐南迁, 与两广地区的瑶、憧等混血, 其子孙即是。洪秀全、邹鲁、陈炯明、彭湃等即此族之人。”

　　郭教授主张，客家文化是一种世界现象，研究客家文化，要有世界的视野，不应局限在本省和国内，要站在世界文明发展的历史高度来研究分析。“客家文明是一种世界现象：客家文明含义广泛而丰富, 客家先民的迁徙为其部分重要内容。人类群体的大迁徙是一种世界性质的事件, 它发生在广阔的地理范围内, 影响世界发展进程。客家人的迁徙就是如此, 与此相类似的还有匈奴人、突厥人、蒙古人、满族、日耳曼人、吉普塞人、印地安人、欧洲人、黑人、班图人、布尔人等人类群体的大迁徙。”

　　”客家人从中国北方到南方沿海迁徙, 途中跋山涉水, 艰苦难言。……客家人被迫迁徙、定居与再迁徙不是凭借暴力, 不是以其他人类群体的流血甚至灭种来换取本群体的生存。闽粤赣地区原来居民稀少, 如此条件也使得冲突难于发生。客家人在定居地从事农商或其它行业, 活跃了经济, 建设了新住地。客家人的迁徙是人类群体的良性迁徙, 也是人类群体和平迁徙的典范。同时, 此种迁徙表现了客家人的勇敢机智与创新开发的精神。他们保持了原有的先进文明, 又善于适应新异环境, 能与当地居民互相融合, 彼此通婚, 共同建设。客家人的迁徙不仅未曾破坏社会生产力, 反而加速了定居地的社会发展。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 也是世界文明的荣光。“

　　在关于客家人的谈论中, 往往涉及“ 客家大本营” 是粤或闽或赣的问题。此类见解有利于客家地区史的探讨, 但更应重视对于整个客家文明的研究, 客家的整体性无疑比地区性更为重要。郭教授认为，在宗族文化、招商引资等活动中，强调某地行政区的客家历史归属，可以理解。但是现行的行政区划与历史发展的脉络是有区别的，研究客家人悠久的历史变迁，应有宽大的胸怀，应有大体的、发展区域的宽容性。郭教授还主张动态看历史，认为历史上的行政区划是变化的，行政区划只是短时间的历史现象，从长远的历史研究的角度，勿忘了大客家的概念。例如：历史上的汀洲，包括现在的宁化等地的大范围。历史上的中原也并不等同于现在的河南。

　　“什么是客家人?客家人究竟是九千多万人还是一亿多人？这些问题，很难界定。”郭华榕表示，在研究客家人时，这些问题，很难界定。但这也是历史的模糊，有时候相对模糊的历史还更有魅力。

　　客家人迁入赣闽粤之际, 这个绿色三角地区, 汀江、梅江与赣江流域, 武夷山麓, 多还是蛮荒之地。仅以虎患为例, 即可说明问题。自736年建汀州至1911年, 这里虎患严重,老虎曾多次出入长汀、连城、龙岩、永定、武平与上杭等县城, 伤害百姓。“ 1518年, 连城有虎患” 。“1786 年9月初三日, 虎入长汀城, 踞九龙山。民兵逐至府仓下毙之, 重一百二十斤, 爪伤把总吴功纪, 又伤民兵三人, 死者一人。”1754年, “ 永定虎灾, 金丰里死八十余人。”1755年, “ 太平里伤死十一人; 丰田、溪南二里亦伤、死有人。各处设槛井。金丰毙虎六只; 太平及在龙岩近境毙虎三只, 溪南一只。” 此外, 1810年“ 永定发生豺狼伤害耕牛” 。赣南闽西粤东共有29个纯客家县, 作为整体是“ 客家人的大本营” 。这个绿三角的人口, 多达1400 万（客名君注：1996年论文数据）。郭教授主张，客家人皆是绿三角的子弟, 正因源流相同, 客家才具有共性。整个客家绿三角的观念, 无疑比各省与各地区的观念更为符合实际。

　　“从世界的观点来看, 全球客家的总人数或国外客家的人数究竟意味着什么? 全国总人口约400 一500万的国家有泰国、伊朗、土耳其、波兰、西班牙、埃及等, 人口约500一700万的国家有柬埔寨、挪威、芬兰、奥地利、突尼斯等。因此, 无论全球客家的总人数还是国外客家的人数, 都意味着相当于上述一个国家。客家可谓是一种世界级的力量。同时,客家人的向心力十分明显, 他们分居四方, 但乡心相同, 都离不开这个养我先民、生我后人的绿三角。”（客名君注：1996年论文数据）“客家文明在勇敢对待生活、发展经济、延续文化等方面的长处早已闻名于世。客家人的内聚力至今依然如旧, 客家文明在中华大地、异国他乡不断繁荣。因此, 不管我们主观意愿如何, 客家人都应有一种世界性观念, 应向全世界介绍客家的今昔, 以便人们了解中华民族的优秀品质, 同时也应该促使客家人认识他们为人类进步作出贡献的重要责任。”

　　1972年  简明世界史（主要作者之一） 人民出版社

　　1991年  法兰西第二帝国史（专著）北大出版社

　　1992年  法兰西文化的魅力（专著）  三联书店

　　1999年  欧州的分与合（主编） 京华出版社

　　2005年、2015年 法国政治制度史 人民出版社（两次出版 ）

　　2010年  法国政治思想史  人民出版社

　　1984年  法兰西第二帝国的重要地位

　　1992年  农民、土地与拿破仑——试论生产关系的一种政治作用

　　1993年  法国历史限度论

　　1997年   十九世纪中叶法国与教皇国的重要关系——梵蒂冈秘密档案馆与圣廷档案馆所藏有关档案的解读

　　2001年   近代托斯卡纳与法兰西的重要关系——意大利弗罗伦萨国家档案馆有关档案研究

　　2009年   文明地对待文明的历史——关于文明史研究的思考

　　2010年   法兰西历史的误读

　　2013年   历史与距离的探讨

　　2016年   虚拟历史的特殊作用——“法兰西的民族英雄”“沙文”

　　1996年   客家文明的世界地位

　　2004年   客家文明与法兰西文明的比较

　　2012年   黄遵宪——世界近代革新潮流的一位先导

　　2013年   杨时与阿贝拉尔共同的世界价值

　　2013年   客家首府汀州的重要历史地位

　　2014年   客家人过番的悲伤情怀——人类情感历史的重要篇章

　　2015年   民女飞天、秀才除名、汀州纸贵！——客家文明中弱势群体的社会价值

　　2016年   世界视野中的王阳明——思想家、政治家、和平县的创造者

　　2016年   世界视野中的“填川移民”——清代前期的一种动态文化

　　2016年   客家文明的动态存在

　　2016年   世界视野中的客家文明

　　欧洲的分与合，2000年北京大学著作一等奖

　　1988-1989学年在法国第戎大学获科研奖一次

　　1988-1989学年在法国第戎大学获教学奖二次

　　在国内外学术机构任职情况

　　中国世界近代史学会会长（1998年开始）

　　法兰西第二帝国研究会荣誉会员

　　法国拿破仑三世研究会荣誉会员

　　客家历史与文化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