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时代的客家人（上）

　　客名君这段时间又看了不少太平天国的书籍，对这场客家人掀起的这场波澜壮阔的运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还有那个烈火烹油的时代，有了更为深入、全面的认识。以后容客名君从各个角度写开。

　　历史观，得客观，要放在当时的大背景，不然有失偏颇。天平天国曾是史学研究的大热门，每套著作角度不一，也有些太过片面（或因资料少或因时代隘见），有些则不太真诚，有些特别喜欢以现代身份指手画脚，或者专给历史人物贴各种标签。天国的言语，外人看来怪力乱神的，其中用客家话表现的无奈、淳朴和渴望，大概只有客家人才能懂。但看其中鲜活生动的人们，沉浸在他们的悲欢离合，未尝不是一种人生体验。跳出时空来看，好像我们这些后人在看上天设计的一场真实的游戏（GAME)，太平天国时代的所有人都是游戏里的人类，有各种品性、优缺点和能量值，用血肉和生死，在Game中搏杀，万骨荣枯。对打的双方，大部分时间，是难分胜负的，太平军的战斗力明显占上风，后期这个Game里面加入了外国因素，清军装备也升级，太平天国又因内讧而能量值耗减。后世之人根据有限的史料对他们评头论足、做事后诸葛亮，殊不知继承了太平天国大量的能量值和经验值。其中涌现的英雄豪杰，兼具胆气才略，一扫明清之后中国社会见长的奴性，汉族重新崛起。试问评价之人，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也在一场最新的游戏中……

　　梁启超评价说：“道（光）咸（丰）以后，官吏之庸劣不足惮既已显，而秕政稠叠，国耻纷来，热诚者欲扫氛雾以立新猷，桀黠者欲乘利便以觊非分，此殆势有必至，理有固然者耶！于是，一世之雄洪秀全、杨秀清、李秀成等，因之而起；于是，一世之雄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因之而起。”太平天国最大的历史意义，就是这些一世之雄用生命实践的能量值和经验值，惠及后世的辛亥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乃至现在和平时代的大国纷争。近代的日本，却充分吸收了晚清和天国的经验值（教训值），适时开放，明治维新三十年，国运上升。日本政治老将伊藤博文在1909年跟英国记者说：中国辛亥革命只是在完成太平天国五十年前开始的工作，如果当初外国人（特别是英格兰人）不阻扰太平天国，他们早就已经成功。

　　下面列出太平天国时代令人印象深刻的客家名人，包括太平天国、清军、其他起义部队的客家人：

　　太平天国运动由客家人组织发动，首领洪秀全以及六位最高决策的核心人物（杨秀清、冯云山、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秦日纲、洪仁玕、陈玉成、李秀成）均是客家人，作为太平天国革命的主体，尤其是基本队伍，从金田打出广西，就是由广西客家人组成的。张之洞称太平天国“兴于梅县、灭于梅县”，指洪秀全等领导人的祖籍在广东梅州梅县，而太平天国最后一支队伍汪海洋部，也是在梅县坚持下来的。客家人与太平天国运动的紧密联系，影响到太平天国的方方面面，使太平天国的政策、制度及其思想深深地打上了客家传统文化的烙印。

　　太平天国是建立在军事斗争的基础上的，兵源的好坏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军队的质量，进而决定战斗的胜负。为了便于管理，洪秀全等人将客家士兵与其他士兵分开，并且用客家士兵组成先锋军攻城野战。客家军队由于勇猛尚武，在战斗中所向披靡，立下了大功。在定都天京之后，太平天国的兵源比以前更广，而由客家人组成的部队仍然是最精锐的。这是因为太平天国所控制的江苏、浙江、安徽等长江中下游地区，民风柔弱，不习战事，这些地区的士兵是难以跟骁勇善战的客家士兵抗衡。太平天国北伐军中，客家士兵占了一半。这支由区区两万人组成军队，在前面有数十万清军堵截，后面没有根据地的后勤保障之下，进军几千里到达天津，威胁到了清政府的统治中心。由此可见，客家军队的战斗力是很强的，太平天国在天京变乱之后，军事实力大为削弱，也与客家士兵减少有关。

　　天王洪秀全（1814年1月11日~1864年6月1日）：原名洪仁坤，广州花都新华大布乡官禄村人，祖籍嘉应州（今梅州）石坑镇。年轻时4次科举不第，1837年落第后做了场丁酉异梦，结合自己看过的一本小书“劝世良言”，创立了拜上帝教，1951年起义 ，创立太平天国，是为天王，1953年沿江一直打到南京，1964年去世，几个月后太平天国被湘军绞杀。后世有很多 ”天王黑”，黑他的军事能力、品味和带着客家俚俗味道的诏令和管理，他后期自我封闭的管理尤其令人诟病。然而在那个你行你上、豪杰纷争的时代，毕竟天王只有一位，他胆够大，信仰够坚定，颠覆力够强，韧性够坚，才能创立在当时中国全新的太平天国思想体系，提拔很多优秀的将领，并赋予他们富于想象力的王的名字（这位爱做梦的天王简直是史上最有想象力的命名高手），而世界历史上因为发烧做梦而悟出思想体系的宗教领袖也不止他一个。天王的诏令很有意思，客家话一套一套，把客家人很多习惯（如守礼重义、爱整洁、禁随地出恭、寒天洗澡、不缠脚、女人干重活）都纳入其中，有些也让非客家的军民受不了。洪秀全要求会众戒鸦片戒酒，并在1951年就把“秋毫莫犯”的要求纳入军纪中，这也是推动太平军成功很有决定性的一点，后来军队拓展人员驳杂了，吸纳了一些非客家来源的部队（如花旗军、捻军），军纪就相对失控，而湘军淮军凶残的烧杀抢掠是远甚于太平军的。他没有什么文采，但那种简白的话却适应了对普通民众宣传的需要。作为精神领袖的他有很多硬伤，最初的野望不是造反而不过是传教并赚点钱谋生，天京定都之后即沉溺于宫闱，导致思维封闭混乱，创立的宗教体系也有固有的缺陷，天父上身等方式，站不住脚，且神权和政权交织凌乱，也没有建立强有力能复制的组织，一朝暴富却忘了初心不惜守成。这些是造成后期保守封闭和天京事变的主要原因。

　　东王杨秀清（1821年－1856年9月2日）：原名杨嗣龙，祖籍嘉应州，曾祖父之时，迁居到广西桂平市紫荆山平隘新村（今东王冲），依靠耕林烧炭为生。9岁开始就成了孤儿，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他身材矮瘦，少一目。但他抱负远大，广结朋友，仗义施财，情商和智商都高。1846年加入拜上帝会，1851年参与发动金田起义，同年12月被天王洪秀全封为东王，称九千岁。1856年6月，太平军攻破清军江南大营后，杨秀清已经集教权、政权和军权于一身，是太平天国实质上的首领。在1856年的“天京之变”中，杨秀清被洪秀全命韦昌辉、秦日纲等人所杀，家人僚属几无幸免。杨秀清是一位天才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于行阵机宜，山川形势，颇能谙习。虽不读书，罔知兵法”；“东王佐政事，事事严整，立法安民，民心佩服”。天京事变前太平天国的节节胜利，仔细分析那些绝妙取胜的大小战役，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运筹帷幄，定都天京也是因他长远的战略目光。他择才用人，赏罚有度，忠王李秀成后来所赞叹他：“不知天意如何化作此人。”到了天京，他的局限性开始显现，自满，骄奢，跋扈，导致派出最精锐的部队以区区2万人“北伐”的错误战略，功高震主的他忘了节制，利用神权和政权虐待其他王，甚至想要自封万岁，导致天京事变，在最辉煌的时候走到生命的终点，也让太平天国的国运出现拐点。

　　西王萧朝贵 （约1820—1852年8月）：广西桂平县平隘山下古棚人，祖籍广西武宣县东乡武蓝村（很多人说是壮族人，其实是地道的广西客家汉人，否则进不了最高决策层）。生父蒋万兴，后过继萧玉胜为子，改姓萧，20岁之前过的的都是贫苦日子。萧朝贵本是杨秀清山中烧炭的老伙计，1846年在冯云山劝说下和杨一起加入拜上帝会，据说性情凶悍，相貌凶丑，但他对洪秀全和杨秀清始终忠心耿耿，而且英勇善战，史不绝书。”李秀成把萧朝贵的军事才干概括为八个字:“勇敢刚强，冲锋第一”。太平天国文献《醒世文》写道：“天排西王真忠勇，冲锋破敌武略精。”他为人“极骁勇”；“勇悍善斗”；每次临敌，“遇战当先”；常“亲身迎斗，往来如飞”，多次担纲开路先锋。西王是个军事家，但政治方面也有不凡能力，金田起义前夕，杨秀清重病，萧朝贵成了金田起义的头号组织者，成功拢住了各路人马，其中有来自广东天地会的晓将罗大纲。他会表演天兄上身（据说他还会天嫂上身，和洪秀全演你侬我侬的双簧，也是极有喜剧感的），多次协助天王和东王稳住局面。1852年农历7月29日，在长沙一战中，西王出探地势，被清兵炮击左肩，伤重未愈，8月初身亡。长子萧有和袭爵为幼西王，在太平天国后期深得洪秀全信任，天京失陷后被清军杀死。

　　南王冯云山（约1815年—1852年）：又名乙龙，号绍光，广东花县禾落地村人，原籍广东龙川石灰窑村。冯云山是洪秀全的发小，出身殷实农民家庭，也是屡试不第，但他是洪秀全的忠实信徒，吃苦耐劳，博览百家，且志向远大，很有气度。李秀成说“南王冯云山在家读书，其人才干明白，前六人之中，谋立创国者出南王之谋，前做事者皆南王也。”冯云山早年卖了几十亩田追随洪秀全，在广西贵县传教受挫后，洪教主回到了花县，冯云山留在广西，靠拾粪打短工教书，凭着一己之力在在紫荆山一带传教，到1947年已发展了两千多名信徒，其中包括烧炭出身的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等栋梁之才。1847年冯云山下狱桂平，在监狱里研究出一套新历法《太平天历》，日后被太平天国用了14年。后被烧炭的会友们集资营救下出狱，官府将他押回花县释放，口才绝佳的他在路上说动押送自己的差役成为信徒。太平天国早期的军目、官制、礼制、檄文大部分都是出自冯云山之手，冯云山善于组织宣传，把那些不识字的农民从精神到行动上统一成简洁高效的军事组织。因冯云山的被捕，洪秀全回广东，杨秀清、萧朝贵借天父天兄附体下凡，攫取了拜上帝教的实权，为确保洪秀全的教主地位，冯云山主动让步，退居杨、萧之后，从此杨总揽军政大权。金田起义时任前导副军师，永安封王时被封为南王，七千岁，居杨秀清、萧朝贵之后。1852年，冯云山指挥攻占湖南全州时，中炮受重伤，垂危之际对杨秀清说：迅速出兵，休为我一人误了大事。在蓑衣渡因伤势恶化去世。

　　北王韦昌辉（1822年—1856年11月）：又名韦政、韦正，广西桂平县金田村人，祖籍广东南海。生于富厚之家，因是客家人，常受当地豪门歧视。少读书，有才华，但“人少无功名，有钱无势”，因同乡有功名的生员梁嘉于大黄江巡检黄基数次勒索欺侮，举全部家资支持洪秀全。若非他倾囊投入，金田起义不可能成事。1851年10月，天王洪秀全在湖南永州封韦昌辉为后护又副军师北王六千岁。在进军途中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战死，北王韦昌辉位居第三。1853年，洪秀全建都天京，进南京初北王韦昌辉主持天京防务，首先改造与建设天京城内军事防御设施。全国的大小事务必须先“禀报”到北王和冀王处，两王揣度可行，再由北王率众“禀奏”东王，东王认可后，有他到天王处领旨。太平天囯所有颁发。东王集军权教权和政权于一身，气焰日炽，常常假借天父下凡责备各王，多次杖责各王，并曾逼北王忍痛处死自己的族兄和亲哥哥，又“逼天王亲到东王府封其万岁”。1856年，洪秀全密诏韦昌辉等人诛杀东王杨秀清，引发不久后的“天京之变”。1856年9月1日深夜，韦昌辉率三千亲兵赶回天京，入南门迅速包围东王府，杨秀清于2日凌晨被韦昌辉所杀，杨的部属及他们的家人亦被大量屠杀，总计被杀的官民“前后所戮不下三万人”。11月，翼王石达开进京，责其滥杀，北王竟起杀心，翼王缒城走，留在天京城里的全部家眷部属全被北王杀害。翼王石达开在安徽安庆起兵，传檄讨伐北王。北王挟天王诏，命燕王秦日纲统兵御之，秦日纲不敢与翼王交战，顿兵自守。此时在天京以外的太平军大多支持石达开，韦昌辉在势急下攻打天王府，最终败于效忠天王的将士及东王馀众，韦昌辉被杀，“支解之，割其肉方二寸许，悬城中各栅”，死后被革除爵位。北王的族弟韦俊，原本是太平天国的一员骁将，被杨秀清旧部记恨无法施展，后投降湘军胡林翼部。太平天国损失惨重，转入战略防御。

　　翼王石达开（1831年－1863年）：小名亚达，绰号石敢当，生于广西贵县（今贵港市）那帮村，祖籍广东兴宁，九世祖时迁之广东和平，高曾祖时迁至广西。他幼年丧父，八、九岁起独撑门户，务农经商之余，习武修文不辍，十三岁时处事已有成人风范，因侠义好施，常为人排难解纷，年未弱冠即被尊称为“石相公”。1844年洪冯在贵县传道时，客土矛盾尖锐，石达开十四岁，埋头苦读“教义”，并在家中组织上帝会分支，招引年轻人秘密习武入会。金田团营时，他十六岁，已“长大异于常人，胆力雄奇，沉稳而富谋略”，亲率一千多生力军携械赶往金田报到。洪冯大喜，让他负责练兵和管理财务。他打仗身先士卒，智勇双全，“数百战，独达开所部未尝挫，清军称之曰‘石敢当’，争避之‘“，十九岁统帅千军。二十岁永安封翼王五千岁；二十五岁（1855年初）于湖口、九江，以奇计大破湘军，逼得四十六岁的曾国藩数次跳水自杀。战江西樟树镇、进围南昌，让曾国藩哀叹“以石逆为最谲”，左宗棠讲“石逆之来犯江西……江西士民望风而靡……石逆狡悍若闻，素得众贼之心，其才智出众贼之上，颇以结人心、求人才为急，不甚附会邪教俚说，是贼之宗主，而我之畏忌也！“定都之后，诸王选美女，修王府，石达开洁身自好，并不参与。石达开不仅善于用兵，且具有卓越的政治才能，镇守地方，军纪俨然，珍惜人才，深得人心，并遭东王猜忌。1856年在东王调他回京途中，发生了天京事变。事后1856年底他被洪封为“圣神电通军主将义王”，在武昌失守、九江告急时，他指挥有方，大力启用陈玉成和李秀成等将，保全了江西所有重镇。接着洪秀全又把石达开架空，石达开于1857年5月负气出走，带走鄂赣徽部忠于他的几十万精兵，在从江西到四川一线十二省辗转两万多里，却并未另起炉灶，矛盾逡巡，最终”行且自瘦于山谷之间“。1863年5月在大渡河，赶上百年难遇的江水泛滥，被骆秉章包围，弹尽粮绝之下，让抛妻妾、稚子投于江中，为”舍命全三军“、带三位高级将领和5岁幼子石定忠入骆秉章营以救残部。三十二岁被清军凌迟于成都，受刑时神色怡然，始终默然，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叹为奇男子。骆秉章说“其枭桀之气，见诸眉宇，绝非寻常贼目等论，实为石达开正身无疑”。

　　干王洪仁玕（1822—1864年11月23日）：字益谦，号吉甫，广州花都新华大布乡官禄村人，祖籍嘉应州（今梅州）石坑镇，洪秀全族弟。自幼喜读经史、天文历数，参加科举考试失败后以教村塾为生。1843年参加拜上帝会，是创始人之一，因家人不让随行，后在清远边教书边传教。金田起义后，他想到广西投奔，因无法通过官军防线，一度被抓，后深夜脱绳逃走，转至香港，苦学英文和天文学，并跟着传教士理雅各传教，边伺机去天京。1858年夏离开香港，”把袖挥舟尔莫顾，英雄从此任纵横“，但他历经险阻，直至1860年4月才辗转到达天京。5月，被洪秀全封为“精忠军师”、“干王”，总理太平天国朝政。执政之年，作《资政新篇》，提出二十八项兴利除弊的措施，经济建设方面包括发展交通、办理邮政、兴办水利、发展金融（银行、保险，发行货币），发展工业，奖励发明，保护专利等；政治建设方面包括加强中央集权，设乡官兵维持地方治安，设立群众意见箱，建立公库和税务机关，严禁贪污和买卖官，建立刑止一身的制度，废除株连九族等酷刑；文化建设方面包括发展文化事业，开学馆并设新闻官，兴办医院、育婴堂、养老院和慈善事业等，革新社会风气，革除溺婴、缠足、买卖人口和使用奴婢等陋习，禁止贩吸鸦片，强迫惰民改务正业等；外交方面主张和资本主义国家自由通商，进行文化交流，但外人不得干涉太平天国内政，坚持独立自主原则。该方案经洪秀全审批，旨准刊刻颁布。但由于客观条件限制，在强敌环伺的战争年代，没有也不可能付诸实施，这点一度被干王黑们说成”百无一用是书生“，然而日本1860年代之后长达近30年的明治维新，与洪仁玕的变法维新构想，出奇相似，上天根本没有给干王施展的时间。他又策划和组织了东征和西征，虽取得某些进展，但终未成。他资历不深，骤膺高位，难以取得众将领的支持；又因与洪秀全的观念颇有异同，并因本身经历而过于轻信洋人，英人放弃中立后，形势急转而下，引起洪秀全的猜疑。洪秀全死后，他虽辅佐幼天王，却已无力回天。1864年7月，天京陷落。他迎突围的幼天王辗转于安徽、浙江、江西，拟与侍王李世贤会合。1864年10月兵败石城，与幼天王等相继被俘。1864年11月23日被清军凌迟于南昌，死前以文天祥自况，作绝命诗说”天国祚虽斩，有日必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