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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文学 | 木格窗

文学 | 2017-9-14 09:09| 查看: 2122| 评论: 0| 原作者: 客家文学 吴德荣
摘要: 自从木格窗从故乡倾颓的祖屋拆下后,我对风有了独特的敏感。木格窗和风以同时占有我的姿态,在我的家居岁月中显示它们的突出地位。
  自从木格窗从故乡倾颓的祖屋拆下后,我对风有了独特的敏感。木格窗和风以同时占有我的姿态,在我的家居岁月中显示它们的突出地位。就像一个家或一本书占有了我,使我成了家的奴仆书的囚徒。

  现在,我端坐书房,书在挤压我,窗外泻进的亮光把我吞没,只剩下了眼睛和耳朵。我的眼光朝搁在书橱顶部的木格窗摸索过去。一米见方的木格窗,通体黑朽,四周边框是古典的木雕花纹,是些行云流水般的肥花硕朵,边框内横横竖竖的木条镶嵌出一个个均等的小方格。小方格正在对我的目光进行分割和梳理,然后,这些几何方块沿着我目光摸索过去的道路向我的瞳孔撞击过来,我知道,那撞击过来的东西,是先祖们的身影敲开我记忆和梦幻的一种信号。我的耳朵在倾听着风的到来,这个无处不在的精灵,正从远处的山谷和密林走来,一路所经原野、田地、溪流、树梢,浸润着大自然的鲜野气息,匆匆越过窗台,闯进我的书房。它是要在房里旋舞的,鲜野的气息伴和着书香,打一个旋,再打一个旋,它便轻抚上了书橱上苍古的木格窗了。此时,我对故乡的想望便从那些苍古的方格里飞了出来,风,加速了这种放飞。
  故乡是一个名叫四堡的闽西小镇。这个小镇自古以来最辉煌的历史当属明清时期,这一时期故乡把她的荒蛮与儒雅结合得完美无缺,在荒蛮中淀积儒雅,在儒雅中开辟荒蛮,成就了她与北京、汉口、江西许湾同属中国四大古雕版印刷基地的头衔。到我高祖父曾祖父的清末时期,历史的无情变迁,让故乡的烟尘带走了浩荡的书香,荒蛮岁月又一次筑起了坚固的堡垒,先祖们的深宅大院和那些透析出一声长叹的木格窗,便从此默默站立在故乡雕版印刷衰落的岑寂中。
  如今,我居家的岑寂恍若当年。久久凝视的木格窗,让我依恋一种苍古、恒久、朴素的哲学。我开始审视我家几代人的现存居所。我的居所在异乡,我父亲的居所、我祖父的居所、我高祖父曾祖父的居所在故乡。这四座房屋,就像四所驿站,风在其间穿梭,风的缈无踪迹被历史遗弃一旁,唯有房屋真实地记载着一代代人为活着或受活,策马扬鞭的奔忙。以故乡为坐标,我与祖辈与祖屋拉开了距离,或许我的后辈要与我与故乡拉开更远的距离,就像我们南迁的客家先祖与中原故土拉开了遥远的距离。但血脉是恒久的连锁,距离不是背叛和逃离,而只是历史车轮飞奔的必然结局。我们惋惜的不是距离,只是生生息息中岁月的流逝。
  曾祖父们的这座古屋,淹没在故乡一脉青山下上百年的古屋群中。这一大片古屋大都已无人居住,呈现一派倾颓之势。后辈们都在古屋前靠公路一带的开阔地建起了房屋,新宅和古屋一前一后排列着,古屋愈显出它沧桑的面容,像一大片干裂黝黑的雕版,阒无声息,成了村落古老历史的无言见证。每年回到这座古屋,是在梅雨霏霏的清明时节。这时节,青山上古木的枝叶被风蹭得飒飒地响,我们家族一伙人扫墓归来后,风领着我们踅进一大片古屋的弯弯巷道,然后淌过一片荒草,推开祖屋的大门。风也在此时推着我们,推着我们倾听高大的门板粗重而浑浊的响声,倾听门板上的大铁环锈迹斑斑的嘶哑的撞击声。风也要跟进古屋的,它要撒出霉湿的气息;它要把长辈们点燃的香烛的青烟,袅袅地送上天井上四角的天空;它要掀动檩椽间的蛛网,飞扬一丝丝的尘土;它在一扇扇雕花的木格窗上内外回旋,像齿轮一样把我卷进先祖们漆黑的行列,让我沉浸在久远的缅怀中。
  去年,当我又一次踏进古屋时,古屋的右厢房已开始坍塌,残檐断埂中,那扇木格窗像一片废墟中的纪念碑,耸立在湿漉漉的土堆上,风在它四周不可遏止的搜刮。风雨飘摇中的时间更是一个抢劫犯,总在我们气力微弱的时候,夺走我们美好的一切。木格窗的容颜在时间的脚下,被踏得惨怛不堪。但那四周的雕花,仍不乏力度,不失精致,徐徐舒展着一个多姿的世界,从这世界里,我常常可以品味出,先祖们在沉重的岁月中,试图从内心升腾的一种飘逸情思。从乡土中轻轻拔出木格窗,从风的路径上,带着他走入我异乡的书房,这也许是对先祖最好的纪念。
  木格窗吸附了太多古旧的尘土,我曾试图把它洗擦一遍,但,我没有。我怕对故乡百年来的奇思妙想,会在洗擦中消逝。我怕那些小方格再也不能吸纳清鲜的微风,梳理先祖们黧黑的容颜;我怕先祖们缠绵的声息、舒畅的叫喊再也不能放飞;我怕先祖们拙朴的家当再也得不到明媚春光的粲然一照。因了木格窗上留下了先祖们一滴滴汗和一层层的指纹,我的心绪可以游走于这些汗滴和指纹间,这是一种亲昵的血缘在臆想中蔓延,宛如一片大火在风中四处漂流。因了在历史长河中,木格窗所透视的其实只是一段古老尘封的小岁月,我的内心渴望敞开高大的门户,投下大片天空的影子。
  风缠绕在斜斜的阳光上,又一次扑入了书房。风,又揽起一大把岁月,抛在我的书页间。风里传来里尔克的声音:在“时间”的岁月中,永远没有自己的故乡。我不知道有多少条路径可以解析里尔克的这句话,但我知道,当木格窗成为了时间的驿站时,驻望故乡的间隙,故乡是真实的,真实便显出了许多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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