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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里的客家风骨 ——读简心散文集《被绑架的河流》

文学 | 2017-9-18 11:32| 查看: 2549| 评论: 0| 原作者: 鹤堂下 罗荣青
摘要: 简心的语言有非常高的辨识度,形成了浓厚的赣南客家气韵,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对乡间俚语得心应手的运用。
  简心的《被绑架的河流》是一本充分展示客家风骨的散文集。在这一本书里,作者以赣南客家传统文化在场者的姿态,介入乡村生活深处,从家族记忆入手,将个人与家族的悲欢离合纳入赣南客家的宏大背景之中,塑造了客家人的温情与坚韧。

鹤堂所在小山村:坊汾(下坊)
  简心的语言有非常高的辨识度,形成了浓厚的赣南客家气韵,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对乡间俚语得心应手的运用。文章中巧妙地引入客家方言,为文章平添了许多意趣。朴实敦厚的方言安身在文句里,看似顺手拈来,实则最是考验写作者的功力。熟悉赣南客家方言的人读到男子佬、妇娘子、爷佬、当昼、夜晡、食酒这些词句,必定会心一笑。单看晒笪、筲箕、箩箪等词汇,很难想到究竟是什么物件,仔细品味“天上云起堆时,掀起晒笪对角一兜,木梓桃哗哗哗地滚堆,再一筲箕一筲箕撮进箩箪里,晒笪一卷驮进仓房,连雨星子都打不着”,立马就与琐碎日常里的器物对上了号,心中暗想,原来这些经常用到的家什名称,是这么个写法。《一坛乡情煨酒》一文写出嫁时作酒的一段,方言运用尤其出彩。“……那次很多男子佬喝得扶墙靠壁,走路打跌倒,几天功夫才从床上爬起。如今,我偶尔回去,遇见那些老成酒糟似的男子佬,他们还拍脑门:‘哎呀——你的细伢子都这般高了!嫁你的时候,酒太好了,又香又雄又上口,后劲大着哩,把我害苦了……’我笑。”这种句子,这种韵味,用规范的语句是写不来的。简心的文章用赣南客家的方言语调读出来,更见神采。偶然听到《鹤堂午月》一文的朗读录音,赣南客家方言的温润婉转与文章的儿女情长非常契合。那是作者老家上犹县的口音,“古历四月落尾,赣南的天像被捅破了……”,一开口就是浓郁的乡音,语调绵软,气韵悠长,与文章内容相得益彰。没有对文章的深刻理解,没有对精神内质的精准把握,很难做到读得如此深情妥帖,共同的赣南客家文化供养,联通了朗读者与作者的心灵。

鹤堂所在小山村:坊汾(上坊)
  语言只是作者建造赣南客家文化民居的砖瓦,她匠心独运,将这些用赣南客家的泥土制作而成的砖瓦,建造成一栋九井十八厅的客家民居。在这本书里,这栋客家民居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鹤堂。客家人新到一地,落脚开基,门楣上高悬一匾,取一个某某堂、某某第、某某庐的名字,是一种风气。在这本书中,鹤堂不仅仅是作者年少时居住的房屋,更是一种精神符号。鹤堂人淳朴善良、诚实守信、坚强不屈、乐观进取、淡泊名利的精神充盈了所有篇幅,这正是鹤堂正厅的梁柱,顶天立地,撑起了鹤堂屋脊。有了这坚实的梁柱,任凭风吹雨打,广厦岿然不动。几百年上千年之后的今天,客家人早已不是流离失所客居他乡的客人,他们却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是衣冠士族南渡的后裔,对先祖的郡望无一例外地有着强烈的记忆,每家每户的正厅里都庄严地挂着某某堂的牌匾,提醒每一代客家人自己出身高贵,这是集体无意识的文化自信。即使是村夫野老,举手投足之间,也足见潜在的仁义礼智信的滋养。在《寒露籽,霜降籽》中,舅爷爷帮奶奶料理茶树,不小心打碎了奶奶节衣缩食买的一把白茶壶,将碎瓷片一股脑兜回家,“奶奶见了心口一堵,泪水就出来了——我家人实诚哟,不过一只茶壶,烂了就烂了,用过手的东西谁担保没个坏?还迢迢地从山上抱回家来给姐姐看!”在《作土》中,作者借西风太婆的口道出了客家人的朴素的人生观“乡下人过日子一半靠手一半靠命,不过是世事清醒看透人世罢了”。即使是面对败家的遭遇,也很看得开,“要不是败了家,我家土改时不划个地主也得划个财主,挨批挨整的,哪指望子孙能读什么大学?门影子都挨不着。”耕读传家一直是客家人理想的生活方式,“耕”为客家人这一民系提供了赖以生存,繁衍不息的物质保障,“读”是客家人保持精神自信的重要途径,尊崇郡望的习俗,时刻提醒着自己身上继承的是中原士大夫的血脉,即使是身处逆境,也忘不了读书。家道中落,爷爷打钨砂赚了点钱,很快意识到“钨砂打不了一辈子,咱还是回鹤堂置点田山,让后辈子孙作田读书靠得住”。这种认识,这种眼界,其实是客家人祖祖辈辈摸索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鹤堂人家(老宅)
  鹤堂琐琐碎碎的乡村生活里,深藏世情的温暖。读完《洗澡》中的一小段文字,心也是暖的。“不知道为什么,村里来了客,茶饭不说,一桶洗澡水是讲究的,否则,就失了东道主的客情。大约山里人拿不出什么好的东西吧,柴和水到底是有的。人家专门放下人工,挑酒提肉走十几里山路上门看你,不为份心意又为是什么?”《尕篓》里的细奶对待娘家来的形同乞丐的懒汉,满是同情与怜悯。“细奶煮了满满一钵头饭菜端给他吃了,又量了两升米倒进他的尕篓里,再从菜地里搬了个大南瓜回来放他脚下”。《一坛乡情煨酒》中母亲劝酒情形,也写得温情脉脉。“母亲添酒,座上人便用手遮碗,连说不要了,不要了,你这酒太好,会醉。母亲便笑吟吟一手提锡壶,一手抢过碗道,哪里哪里,我这水井近着呢,多少加一点,给你添福添寿。”水井近,是主人劝酒谦辞,也有说河坝近的,挑水近的,意思都是酒淡如水,客人不用担心。这样温情涌动的文句,不胜枚举。《三色爱》一文更是通过写金银花、红绸带、黄水酒展现了母女情深,笔底暗流涌动,文字却非常节制。命运总是无常,一个人,一个家族,在天地间那么渺小,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不知道哪一天说来就来了。母亲胆囊结石,家境一贫如洗,自己考上师范,有人说“妮子迟早是别人家的,不如省了读书钱来医病”,在两难的选择中,母亲毫不犹豫偏向了女儿的前程。苦难里的深情,最能打动人心。

  简心通过鹤堂这一切入点,用饱含深情的笔墨描绘了一幅浓墨重彩的客家风情画。书中有句话,可做落款,“人要配得起所享的福,也要配得上所受的苦”,这句话正是客家人的精神写照,这种从容淡定背后,是忍辱负重,是无言抗争,是勤善要强,是达观淡泊。
  作者简介:
  罗荣青 :生于1986年,江西省会昌县人。赣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在《散文诗》《中国国土资源报》《今朝》发表散文小说若干。诗作《高山上的螺号》入选《山韵》一书,参与《金门开门》一书编写,剧本《守土》获国土资源部举办的全国首届"国土杯"微电影剧本创作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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