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之上

刘承源

　　好久没有望月了，年纪越大，离月亮就越远。“举头望明月”是儿时的专利，那时的月亮真大真圆，那时的月饼好甜好香。

　　坐在门坪的板凳上，远处青山隐隐，开阔的农田里稻穗在风中私语，散发着成熟的气息。如果静谧一些，还能听到河水的喧哗。掰一块月饼放进嘴里，炒米的芳香、蔗糖的甜腻立刻溶化在舌尖嘴角，陈皮的滋味则又苦又辣又香。

　　母亲爱讲她儿时幸福，那个叫竹子岌的村庄，仿佛是一处世外桃源。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父亲，当月光照在他瘦削的脸上，也会说起当年躲避“红狗子白狗子”时的狼狈。兄弟六人，围在父母的身边，七嘴八舌，其乐融融。

　　我最爱替父亲吹纸媒，那是用土纸搓成的纸棍子。父亲有一把摩得闪亮的铜质水烟筒，往烟斗里装满烟丝，用火柴点燃纸媒，往烟斗里一凑，父亲把烟筒吸得咕噜咕噜响，然后口鼻间吐出一团青烟，在月光下翻腾，再慢慢散开。纸媒上的火焰早在烟丝燃着时被父亲蓦地一抖而消失，只留下红红的炭头在夜色中。当父亲磕去烟灰时，我就接过纸媒，烟丝装好后，我鼓足气，裹起嘴巴，噗地一声喷出，纸媒上便又燃起一朵小小的火焰。这是我练了许久才学会的，现在清楚地记得这场景，却忘了那时自己多少岁。

　　星辉璀璨，月光华华。那是山村之外一座孤零的院落，父亲在这里陪我们度过了十年的岁月，经历了许多这样的夜晚。

　　当我也做了父亲时，却没有那样的门坪，那样的溪声稻语，我甚至也没有跟儿子说起过往。偶尔讲的，也是书本上的故事。我不知道在儿子的心中，有没有这样温馨的夜晚，这样皎洁的月光。

　　今夜无月，只有音乐像流水一般淌过心间。窗外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心思却在月亮之上，今夕何夕，柔情像栀子花般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