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史诗意义”的深圳大浪客家山歌

　　深圳客家山歌包含大鹏山歌、盐田山歌、羊台山山歌和龙岗皆歌等，大浪山歌和石岩、观澜、龙华、布吉山歌属于羊台山山歌。客家山歌作为口口相传的民间文学，原生态、接地气是最突出的特点，因而也具有了经久不衰的生命力。近年，深圳大浪的文化工作者对客家山歌进行普查、收集，从当地老人的口述记录整理出了300多首客家山歌，编印成《大浪客家山歌集》。笔者仔细品读发现，大浪客家山歌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有着史诗性意义，体现了深厚的文化底蕴。

　　（一）

　　十七世纪显灵通，浪口来只纪旺公。

　　开垦良田数百亩，沙梨柿子满山坡。

　　五谷丰收笑呵呵，财丁兴旺人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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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世纪出新潮，昌洋关建新学堂。

　　方圆百里来求学，虔贞教学第一流。

　　女子学校真辉煌，真辉煌！

　　这首《浪口村史歌》，道出了深圳大浪客家人的两段重要历史：

　　一是客家人迁入的时间。在17世纪，客家人吴纪旺从广东程乡（今梅州市）大埔县三河坝来到这里开基创业，相传此地曾被赖布衣指为“大船出海鱼浪口”，因而命名“浪口村”。据《康熙新安县志》记载，深圳大浪客家人最早从中原地区的河南南阳迁至闽西南和粤东北一带，清康熙年间从广东程乡迁居而来，有谢、郑、赵、罗、彭、吴、刘等姓氏，形成了传统的客籍村落大船坑、浪口，即现在的深圳市龙华区大浪街道辖区。

　　二是这里有一所融入了西方文化启蒙的百年学堂——虔贞女校，包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教育内涵。深圳与香港在历史上同属于新安县，是近代以来西方文化最早进入的地区。因为客家人开放包容的文化性格，深圳和香港的客语地区成为瑞士基督教巴色差会早期传教办学的重点对象，山歌中的“出新潮”“昌洋关”，指的就是鸦片战争后国门被打开，西方文化开始在深港地区传播。1848年，巴色差会在深圳沙头角办起第一间客语小学，率先向客家人输入西式教育模式；1855年，李朗村建成巴色差会教堂，成为中国最早对外开放的客家村庄；1864年，李朗建成了中国第一所神学院——存真书院（后更名“乐育神学院”），也是深圳历史上第一所大学；1891年，虔贞女校由香港西营盘迁入浪口村（1920年代更名为“虔贞学校”），办学延续至1985年，先后约有90多年的教育历史。

　　（二）

　　元朗沙梨满街卖，沙梨产地系龙华。

　　龙华洞来数浪口，皮薄汁多爽脆甜。

　　这首山歌讲述了深圳北部山区石岩、龙华（含大浪）、观澜和平湖等地自古盛产的沙梨，畅销毗邻的香港元朗，很多大浪客家山歌都提及当地有名的柿子、沙梨等水果。《嘉庆新安县志·物产卷》记载：“沙梨叶如柿叶而大，二三月开花，六七月子熟，其大如瓶，其小如杯，肉白无渣滓，其甘如蜜，可疗热症。有青梨、黄梨、蜜梨三种，产乌石岩者佳。”《深圳市十九镇简志》也有记载，建国前，龙华出产的柿子、沙梨、柑子等要先用汽车运往布吉，再由火车转运至香港、广州等地。

　　大浪的传统客家山歌，许多都具有“史实”价值。如：

　　你讲孤寒公式唔信，外观寒酸才系真。日辰（白天）又冇喂鸡米，暗晡（夜晚）又冇老鼠粮。

　　这首山歌通过“喂鸡米”“老鼠粮”等生动形象、鲜明浅近的借喻，不无调侃的语调，描述了旧时困苦百姓一穷二白的家境，听起来诙谐有趣而又令人感到心酸。又如：

　　　羊台山下新大浪，今日与往不一样，农村已变城市化，家家户户乐洋洋，甜过蜜枣煲冰糖。

　　今日大浪唔同往，年轻聪明意志强，社区建有新工厂，村村都有大商场，门前小车行打行。

　　改革开放后，人民群众过上了好日子，又用山歌表达对幸福新生活的赞美。

　　（三）

　　爱公式唱歌公式就唱，唱出麒麟对狮子，唱出金鸡对凤凰，唱出情妹对情郎。

　　客家山歌名声扬，首首山歌情义长，句句唱出郎心事，字字唱出妹心肠。

　　客家山歌特出名，条条歌仔有妹名，条条歌仔有妹份，一条冇份唱唔成。

　　唱歌唔系比声音，总爱唱来情义深，恋妹唔系恋人貌，总爱两人心贴心。

　　这是典型的情歌。正所谓“条条歌仔有妹名”，不管在哪里，爱情都是客家山歌亘久不变的主题，情歌所占的比例也最大。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深圳的客家人从“开门见山”的地方来到南海之滨，少有崇山峻岭，如大浪客家人生活在山脚下的丘陵地带及田野河边，唱山歌时也少了高亢嘹亮的腔调，常以“阿妹——”开头，声调显得平缓悠婉，具有山野田园、河岸溪水的抒情风格。又如《好久唔曾相会过》：

　　久唔唱歌忘记歌，久唔行船忘记河。好久唔曾相会过，人情唔嬲会生疏。阿哥介（那）边妹里（这）边，隔河隔坜两相连。丝线搭桥离水面，阿哥敢过妹敢连。

　　这首山歌听起来有点“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的味道，但又没有半点凄感，反而有些许喜悦感，呈现出一幅恋人亲切连心、悠长缠绵的对歌场面。或许，这正是“滨海”客家山歌特有的意蕴，富有亲和力、感染力，让人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