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总是浮现出父亲那双粗手和不断驼下的背，又使我想起了那双开荒栽种不怕扎、挥锤抡斧不怕磨、搓茶打油不怕烫的硕大而强有力的手…… ——杨永强  我的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是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打我记事起，就知道父亲总为一家人生计操劳着。小时的父亲，因家里弟妹多，拿不出一年两元钱的学费，为了生活，16岁就辍学做起了挑夫，之后当过学徒、建筑工、开过豆腐作坊……为了支撑起这个家，扁担早已把他的腰压得渐渐下弯。 我家有两亩半田，一半是村田，一半是山田，山田都在离家很远的山窝里。山田的收成就是靠天吃饭，有水的时候，就丰收，否则就减收。为了那一半田地的收成，父亲常常要到山里引水浇田，以免庄稼被旱死。那一带又有好几户人家的田，为了不与别人争水，父亲基本上只能在晚上去引水。在乘凉后的村民们都陆续回家睡觉时，父亲就带上手电，手持木棍到山里放田水去。父亲说带上木棍是为了防“长货”（蛇），万一在路上遇上“长货”时，就可用木棍赶走它，或打死它。父亲拿着手电，如一只飞行在山野的萤火虫，不知在山间行走了多少个夜晚。 父亲尽管很卖力干活，但每每得到的回报总是令人想像不到的少。尤其是我上了县城的高中后，家里的开支更大了。于是，父亲向亲戚借钱，承包了村里的茶场。茶场在离家有5里远的山谷里。父亲精心经营着这份家业，搭起了草房长住茶场。 开荒、栽种、除草、摘茶，茶场里总有干不完的活。其中采春茶最要紧，刚抽的芽太嫩，慢了去采就做不成好茶，卖不到好价钱。为了不错过采摘的季节，父亲在早上就做好了中午的饭，盛在饭篓里带到茶园。饿了就坐在茶树下吃饭。吃完，丢下饭篓，两只手又飞快地采茶，如蜜蜂采蜜一样沉着、不知疲倦，常常拇指捏破食指，手常常被茶树划出一道道口子。直到太阳沉入对面的山坡，父亲才挑着满箩筐的茶青，一担一担打点回家。 晚上，父亲一吃完晚饭就生火做茶了。那时还没机械，做茶的工具是一个大铁锅、两对树杈，还有簸箕，燃料是干柴草。做茶不但要掌握火候，更须下一番功夫，哪怕搓茶慢一步，做出来的茶就有可能成次级。旺火下的铁锅通常烧得火红，热气熏得人不敢正对，经高温热炒的茶青其温度可达几百摄氏度，茶青一出锅就趁热搓，因为烫，父亲就搓一下停一会吹口气，再搓，再停，搓搓停停，直至叶片搓成团。 我们姐弟仨只能赶上周末或放假去帮忙，帮着做些添柴烧火的杂活。做茶的重活就是大人的事，父母亲轮换着做，常常忙到深夜。 为了能卖出更多的茶，父亲还得担着茶叶走家串户叫卖，有时甚至几天不能回家。待我开学的时候，父亲又会挑着米袋和行李箱，送我去乘车，路上总唠叨说：“爸爸没薪水领。你在学校里一定要吃饱，不要和人家比。”每当从他手中接过那几百元钱的伙食费，看到那双粗大的手、湿透的汗衫和有点驼的背，攥在手里的钱总是沉甸甸的。 父亲虽不在人世已10年了，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眼前总是浮现出父亲驼下的背，又使我想起了那双开荒栽种不怕扎、挥锤抡斧不怕磨、搓茶打油不怕烫的硕大而强有力的手。虽然它不再继续领我前行，但它给我的呵护、给我的温暖，将永留在我的心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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