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客家乡村的保护神——福主公王崇拜

　　保护神在客家人生活居住的村村堡堡，山山水水，在一些不显眼的地方，千百年来供奉祭拜着他们最亲近的神明，村头地尾，隘口岭岽，大树水口及路旁荒冈等地方，毫无例外地都供奉着这些本土神祗，这些神祗村民一般称为伯公、社公、公王或福主，不知客家民俗径称为土地伯公，安置这些神祗的场所大都简陋，有的就在一棵大树的根部，有的则为几块石头搭就的石龛，而大部分地方都是有石头打制的形制不到一立方米的神龛，前面徜口，左右后方各一整石，上盖石件如屋顶形，不要小看这些不起眼的地方，几乎都香火旺盛，年年月月日日夜夜享受村民的祭拜和供奉，影响着乡村百姓的精神生活，笔者从2016年底至2017年4月近半年时间田野调查武平县、上杭县20多个行政村及其辖区的村落，走访了数十位村民及熟络乡村的本土知识分子，初步了解了武平、上杭县乡村福主公王崇拜习俗，把这些习俗敷衍成文，请方家及诸位读者参考和指正。

    一、田野调查区域武平县永平镇的孔厦村、杭背、岗背、田背村；平川镇的城南村；十方的高梧村；武东镇的川坊、袁田、四维村；中堡镇的乌石、朱坊、中堡、大坪、林坊、互助、大绩、新化、田坑、章丰、梧地、上济、芳洋、新湖村等；上杭县的彩坑、寨背、三田、湖洋村等，从田野走访调查来看，各个村落的公王大部分在村口或水口，一般只有一个，但有的村落较大，公王就不止一个，有的小村落也有数个（如上济村），有的既供奉着社公，也供奉着福主（公王），至于形制更小的如田头伯公、杨大伯公，只是供奉一个石头或一头树或是一小块地，但有明显标志，如有香火痕迹，或者小块平坦干净地方，系（压）有红布、红纸等。

    形制：大都形制较小，规模较大的有远富村的大神下，共三间砖混结构房子，面积达50多平方米，供奉的是“上中区福主公王”，也就是该公王管辖现中堡镇上半片（民国时称为上中区大约10多个村）区域。而孔厦村的水口处于乡道旁边土墩上，前面两旁坚有两根两米多长的石柱狮子，石柱上清晰可辩“大清乾隆巳卯年季冬月中浣吉旦”字样，显得比其他地方规模较大。而平川镇兴南村的公王庙（处于武平钟氏总祠脚下），用水泥浇制，约10平方米，庙内水泥瓷砖贴制，中写“五谷大帝公王”，看来香火旺盛，附属建有厨房，旁边贴有塑料板制作的庙期安排（古历）——正月十四，祈福；三月十四日，社坛公公；五月二十五日，五谷大帝；六月初六日，仙师公王；八月十四日，卦角公王；九月二十九日，白马公王；十二月十四日，酬恩。看来这地方香火极盛而且一年四季都有祈愿酬神活动，具备庙宇的基本职能。

    二、乡土传统和今人记述武平清朝举人林宝树（1673—1734年）著有通俗客家韵文长诗《元初一》，摘录如下（农历四月份）：“初三扛佛保禾苗，落佛忏后做午朝。……伏羲神农黄帝氏，掌苗使者五谷神，又请雷公并电母，风伯雨师加虔诚；又有田头地塅等，杨大伯公召几声；上至坑源下水口，通乡福主一切神；尽是恳求保禾稼，丰亨大熟救济民。”

    ① 林宝树记述的是春耕时节他的家乡迎神酬神的情景，执掌的禾稼丰熟不但有（权力较小）田头地塅的杨大伯公，还有通乡福主，更有神通大的伏羲、神农、黄帝、五谷神，及至雷公电母风伯雨师自然神，乡民对大大小小的神灵皆虔诚祭拜，为了是求得一年的庄稼好收成，从这里也可以年客家人多神崇拜的特点。 “土地神中社公和公王在民间俗称“福主”或“福主公王”。其中，福主即主一方福祉之意。

    清初上杭士人丘嘉穗对其乡中福主神坛进行了描绘，“吾乡有福主之神，旧设坛宇，苍松郁然，四境之民出必祈，过必辑，耕种畜牧必祷，岁时伏腊奉膋萧，燎灯烛于神前者无虚日，可不谓虔矣哉！”这段描述揭示了土地神崇拜的一般形式，也反映了土地神崇拜是乡民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除了设坛崇奉，闽西的土地神崇拜还体现在公王神榜、公王挂像与道教神谱的结合等几个方面。”

    ② 祭祀公王、社公在大多数地方用香烛、果品、三牲、花纸等一般形式，但刘大可记述武平武北地区有专门祭祀公王的祭文，可见公王祭祀的庄重和虔诚，——“再从祭祀公王、社公的祭文看，也可知公王、社公一方面的职司与功能，我们在孔厦村调查时曾抄录到二份祝文，一份为《醮完祭社令真官、福主公王祝祠》，文曰：伏以土德厚深，万民沾养育之泽，福神慈惠，一乡赖护卫之恩。

    秋报春祈，钦崇祀典，祭蜡伏瞒，乐为吹幽。恩有常临，时赐鸿庥于渤海；仁也不育，长垂厚德于关山。兹当宝忏初究，迎神归庙，敬具不腆，用仲鄙忱。伏愿歆尝弗吐，更祈降福无疆。尚享。另一份为《牛、猪染温疫合乡许醮——宵醮完祭，社令真官，福主公祝文》，文曰：伏以土德厚深，万民沾养育之泽，福神慈惠，一乡赖护卫之恩。有求必应，有感必灵。逐邪魅，而六畜蕃衍；安物产，而四境清平。某等沐浴，神化感戴铭心，设坛建醮，酬谢深仁。兹当良愿赛还，敬具性醴，用仲悃忱。伏愿神之来格，更祈百福骈臻。尚享。”

    ③ 从上面两段祝文，第一个祝文的酬神的，第二个祝文是祈愿的，说明祈愿酬神有一完整的规制，也可看出伯公在村民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三、公王神龛式式及其他，在笔者所见的公王式样中，大都是竖写“福主公神位”，旁边石柱有对联，而武平兴南村则如下图。仙 仙 卦 白 五师 师 角 马 谷公 公 公 公 大王 王 王 王 神保 神 保平 位 丰安 收所列三个公王，不知有怎样的出处和故事，而且旁贴的纸板写有五谷大帝公王庙期安排，那是不是有四个公王了。还有公王坛前贴有安名红纸，在朱坊村福主公王处是这样的“祈福主坛堂前 赐名 某某某 保佑长命富贵 沐恩弟子百拜”，这些都是竖写格式。

    在武平罗助村，看到两份同一人的取名贴，一份贴在社公座前，一份贴在福主座前，格式为“喜报 社令尊官座前 取名 林某某 祈佑长命富贵福寿双全 林某某长男 某某得曾孙 敬告”，还有一份是这样“喜报 福主公王座前 取名 林某某 祈估长命富贵福寿双全 林某某 长男 某某得曾孙敬告”。福主坊和社公坛相距不到二十米。武平罗助村福主神龛有石刻“申锡无疆”四字。

    林坊村则神龛有石刻横额“锡福无疆”字样。在武平远富村大神下（地名），名称为“上中区总水口”，正中是“福主大神神位”，西边对联由内而外是“能过大海洋，能通天下事”。“福降自天惟守业，德能配地合称神”。神龛正中由上而下写的是“上中区总水口 大神亭舍 福德正神”。旁边墙壁上贴有竖条长方形红纸“新丁取名 天地神明保佑某某某长命富贵”。

    另外，在公王周围的树上（大都为杉树，松树）很多系有红布条或者挂有镜子，在树上系红布条有何寓意，熟悉乡村习俗的吴子荣先生认为有三重含义，一为许愿还愿，二是上红表示大吉大利，三是一些人表示忏悔之意。四、乡土文化人的口述石群秋，武平县朱坊村人，他是一寺庙的负责人，对农村习俗稔熟于胸，非常熟悉乡土历史及乡村神灵崇拜，笔者特地对他作了采访，下面根据他的口述整理。福主（公王）为一村之主（指精神领域），亦是主管一村祸福，庇佑村庄平安的神明，（福主）通天达地，日管阳，夜管阴，福主大都管辖一村或几个村落，但社公执掌（权）较小，而土地伯公则（权）更小，最小的为杨大伯公，也称田太伯公，只是主管一小片土地、山林的小仙，不可与福主相提并论，客家山村不太重视山神，他们把山神称过山大王，似是闲职无关紧要的神明。祭崇福主，整村村民都要参加，很隆重，上半年为祈福（一般在早春），下半年为还福，日期不固定，要请当地先生（懂得传统文化和乡村礼俗的人的尊称）看日子，合天时地利而确定。福主公王称福德正神，以区别旁门左道成仙的野神，福主公王有明晰的管理（村庄）区域，比如在高处，视线所及之处受其护佑，视线不及者和背面等地则不受其保护，但到（福主神）坛前烧香和供祭，则福主亦可保护他们，这叫灵光显应，神威广大。有社公（神），也有社婆（神），一般社公位置较高，社婆位置较低，且都在水口处。福主公王主管五方即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福主和社公一般是上天派下来的（神），有的是犯了错误（降职）下来的，从前，高坊（中堡地名）有一公王，它为非为恶，每年都要童男童女献祭，村民深受其苦，后有一当地村民到外地学法，回来后与公王斗法，公王大败，被人丢落河中，飘到下游三里处连坡村被人救下，这伯公就在溪边安置，村民祭祀它只要一盘溪鱼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