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客家民居建筑中理性与感性色彩的浪漫

　　从传统建筑到现代摩天大楼，无数的人工建筑就象一部部历史书那样，诉说着那个时代的意识形态，人们的智慧、才能和审美情趣。作为建筑物的一个重要组成因素--色彩，却和其它形式美的因素一样，可以在形体表面上附加大量的信息，并以其强大的表现力而成为建筑艺术的一个组成部分。为建筑增添难以言喻的生机和活力，使建筑造型的表达具有广泛的可能性和灵活性。透析客家民居建筑的空间构成，可以看出：严格对称和谐关系的追求、空间序列的完整性及有序的节奏重复感、布局位序的规整性、主要构件尺寸的统一性、内院弹性空间的公共性和主次关系的明显性，既是寄情于客家民居建筑的外观造型色彩，融理性的色彩架构于其空间构成之中，组成了奇妙空间构成。它作为一种传统，一个坐标系，记载着那一个时代客家人的生活观念与生活方式，记载着那一时代客家人的交往和交往方式，也记载着其传统的礼制和伦理观念。另一方面，在室内外构件装饰及与自然环境彩色上又感性地运用色彩，从而使理性的色彩与感性的色彩在这里交融，共同编织出浪漫的色彩情怀。

　　建筑在自然空间中要抵抗外力的作用而"生存"，首先需要合理、科学的空间构成体系，建筑空间构成就是建筑物在创造为人类生活和生产所必须的空间中起到支架作用的不可分割部分，就好像人体中的骨骼一样，没有骨骼，皮肉长得再丰满华丽也只能堆成一堆。骨骼的成长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而建筑空间则是可凭人们的意愿去建造，它的艺术形式可以说是在强调理性色彩的同时，注重科学和艺术的结合。这种理性色彩，不是排斥人的情感，而是情理相依，是程式与规矩的结合，也就是说，不论是建筑空间构成的布局，还是门、房等位置、方位的选择都具有一定时代的严格传统规定。建筑师的任务就是选择、组合、安排这些规矩和制度，就象作曲家利用有限的音阶、音程、音调作曲一样，决不允许脱离规范。

　　客家民居建筑不管地域风格多么复杂多变，其基本形式为对称式，这种居住环境上围合的特征都十分明显。居住形式为聚族而居，以家族为基本构成单位，共同居住，往往一族的人口达到成百上千人，故而，客家民居建筑的密度可想而知。梅县地区的客家民居建筑有方、圆形，最典型是围龙屋。不管是围龙屋还是方、圆形楼的平面布局，大部分采取中轴对称，是以结构逻辑和艺术构图之严整规则来显示其理性色彩的。他们的主要结构方式是木构架，墙壁高大而厚实，在石础上立柱，柱上架梁，再在梁上重叠数层柱和梁，最上面梁上立脊柱，构成一组木构架。在平行的两组木构架之间，用横向的枋连络柱的上端，并在各层梁头和脊柱上安置若干与构架成直角的檩，檀子上排列椽子，承托屋顶重量。如此的梁、枋、柱、檀，受力明确，脉络清晰，每一个构件目的明确。自得其所，不多不少，各有各的用处。没有可有可无的构件，非常真实。请看围龙屋其空间布局(如梅县丙村仁厚温公祠)：它是三堂，八横，三围围龙屋。三堂是指沿中轴线进大门后的下堂、中堂、上堂，又叫三进或三串。下堂进深小，呈长方形，为门厅；中堂为大厅，是家族议事与举办婚丧等活动的空间；上堂为祖堂，设有神龛和祖公牌位以供祭祖。上、下堂两侧有卧室，中堂两侧有天井或卧室，上、中、下堂间有厅或房。八横是指三堂两侧纵列的房门对着堂屋的横屋堂屋与横屋之间以天井相隔，周边又以走廓相连。前面是半圆形的水塘和禾坪，与整个建筑形成一个圆形，但都是以中轴对称的平面布局的，而且所有的公共空间都集中在中轴线上，沿着中轴线形成丰富的空间序列。靠近中轴线的建筑亦采取严格的对称式布局。厅堂一般都位于中心轴线上。从平面的角度来分析，厅堂就显得十分重要，厅堂空间在所有室内中最大，其装饰也最华丽。在礼制的影响下，中轴线只有在正式场合下，主人及地位高的客人才有权力行走。在主体空间的外围设狭窄的夹道，以供家中来往人行走。从路线来看，明确主次，主人、客人、佣人都有不同的路径，而且等级森严不可逾越。在这里起作用还有屏门的设置。屏门是设置的一种仪门，就是指具有屏蔽和出入的双重功能的门，在不同的场合，它显示出不同的功能。一般屏门都正对厅堂，在平时，屏门都是关闭的，像屏风一样立在垂花门内，出入只走它并未封闭的两侧，而在正式举办礼仪的场合，就要大开屏门，以供主宾直线出入，显得十分庄重，表示对贵客尊敬。这明确而有节奏重复的柱廊、门窗，不仅使空问的统一性得到平衡，而且空间的完整性也得到充分的表现。它们是活泼跳跃的，但是和谐的；是错综复杂的，但又是井然有序的。原因在于它们之间有着严密的构图关系，存在着一个实实在在的可望可及的明确的中心对称布局。这严格的对称所展现出的严肃、井井有条是人本主义的理性色彩在客家民居建筑空间构成中的展现，是为人的生活而设的理想空间。走近方、圆形楼中央，可以发现其建筑空间的构成自然更多地流露出这一点：一个又一个大小均一的房间简单地重复着，围绕厅堂，卧房的配置、楼梯的分布、窗门的开设和公共的内院天井等公共空间也都是沿着中轴分布的，且排列规整，强调出绝对稳定的中心。抬起头，可见高大宽出的圆(方)形屋檐划出了一个圆圆的天空，天空中的炫光由于挑檐的影响得以减弱，光线变得明亮而柔和，而在这圆圆(方方)的天空下的室内高空间下，又有层层的屋檐，依一个圆心层层上升，显示出无限的向上感，使进入的风可以在屋内回旋，带走炽热阳光长时间直射屋面造成的热气，且白灰勾缝的鹅卵石墙脚和木隔墙，它们的热导系数大，传热慢，共同营造凉爽宜人的室内环境。在内通廓式中层层都有走马廓，作为公共通道，它是室内外交界过度的灰色空间，这～空间形成了一个开放的场地，且提供了强光的室外到室内的适应性过渡；无数对应着门窗带来通风的同时也给室内壳足的自然采光和欣赏室外优美的自然景观。全楼的分布似乎又是那样的科学：下面的一层用来做厨房、养牲畜，二层为粮仓，三、四、五层为起居室，房顶用来碾打和晾晒东西。整个建筑又是方或圆形，比较理性，使有机形态和理性相互补充和协调。这样完整又规整的、有个性与公共性统一的明显特点，不仅从生理上和心理上满足了人们的需要，又唤起普通人的心理反映。

　　客家民居建筑空间分布中最大的特点是把以家族为中心的祖堂为发射点，有的把它安放在内院的中心，使人一进入其境内就看到它显突的位置，成为视觉的焦点。这里是祭祀活动的圣地，又是宅内喜庆宴聚的场所。在祖公堂上，建有陈设祖公牌位的神龛，有的写"某某堂"，有的写着"天地君亲师"等牌匾，象征天地祖先神灵之所在。对其焚香礼拜和祭祀。祭拜活动具有很现实的、理性的"人世"意义，如保佑发财，祈求贵子等等，并不象西方宗教那样追求"出世"、反理性的观点。这种祖公至高无上的"敬祖睦宗"观念，强烈地渲染出祭祀环境的永恒。这种把祖堂处在核心位置，主次分明的空间布局，一方面是客家人崇敬祖宗的突出表现，另一方面也体现出儒家思想礼俗的展现，也可见客家民系不仅从心理结构中想象力丰富，而且思维方式上概括力也是很强的。

　　大门正对祖堂。作为室内空间与室外空间的过渡性节点，对空间内外的统一性作出了极好的注释与回答，又承袭了建筑外观的整体气质，在活跃了空间的同对也兼顾了人们的视线。促使更加注重对内外联系的焦点，入口的重视。入口在风水上被认为是气口，即内外之气交流的地方，它的设置对整个家庭的吉凶祸福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太门的前面一般都要设置照壁，在风水上的用意是为了挡住外来的邪气，对家宅起到保护作用。从现代设计的方法来分析，照壁的作用．一方面，使外人不能够直接窥视院内的活动，绐居住者一种安全感，另一方面，通过照壁的设置，便门前形成一个过渡性的灰色空间，既为来者起到了导引方向的标志性作用，又通过门前空间的界宅，给居住者一种领域感。

　　我们可以看出客家民居建筑侧重于中轴的对称，它没有不可理解的造型，没有节奏模糊的序列。没有逻辑不清的结构，更没有罗马建筑等的宏伟，但它在于有序的推移、在于节奏的明晰、在于整体的神韵，其艺术形式是符合人们最广泛、最基本的美感。。由外到内，从形式到内容，无不显示出这种功能与结构、理性与艺术化的巧妙结合。换句话说，理性色彩活生生地保留在客家民居建筑中，暗示出了方向与有序的整体感，勾出巨大而紧凑的形象。这也正是客家民居建筑的的灵魂及精辟所在。但并不是说其没有对感性色彩的超越。恰恰相反，它讲究室内．外装饰色彩的渗透与交融，追求人工与天趣的统一，强调将建筑融入自然环境，沟通与大自然的联系，神会自然，与之相互衬托，更追求理与情的统一。走进这千年的客家民居建筑，可以到处都可深切地感受到理性色彩与感性色彩交融的气息。

　　二、室内外构件装饰细节的处理及与自然环境色彩上蕴涵着的感性色彩

　　在惊叹和欣赏客家民居建筑建筑造型及空间构成的理性色彩之时。不可否定在科学、美学两层条件下最成功的是那内部结构的全部木造的骨架，十分注重它的实用性和因特殊需要而加以着重的装饰，从其材料配色上也不难看出感性色彩。由于人们对自然界色彩的习惯，及悟出的用色原理，因而，在建筑的色彩配重及其相互关系上，也无不与自然色彩取得联系，追求素雅简单的色彩效果，其素壁青檐与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相辉映。即一切装饰包括室内织物家具图案墙壁色彩，都很讲究色彩的搭配和协调，注重感性色彩。如在围合材料上讲究"外不露木，以资防火"，甚奎在围合用的外墙上连窗子也很少开。偶尔开窗，也只开高窗，以防外人向内窥视，从而形成大小面积色彩的黑白对比；从其色彩的选择看，除去实用与美观的因素外，人们常常喜欢使用象征人丁兴旺的颜色为建筑的主色，内容也以体现吉祥幸福、健康长寿光宗耀祖等思想为主。无论前者的淡雅，还是后者的绚烂，其主旨都是在图谋一种与自然界色彩的统一，与自然环境的相应协和。前者合意于自然，虽无彩而孕万相，后者寄情于自然，并起而效仿，都体现了人对色彩的"感情用色"。

　　由于色彩是许多形式中视觉神经反映最快、最敏捷的一种"最大众化的形式"，因此，客家人按照美的法则来改造生活、美化生活，以色彩状物抒情。人们寄情于自然，从自然色彩中吸取美感，而且借助这些景物形象来表现自己的生活情操、志向，抒发个人的情感，表达一种意愿和理想与天地、自然以"和"为美，增进生活情趣，求得情感的愉悦。如择基地可以说是客家人怀着虔诚的崇敬之精心选择的，它将创造性的精神溶汇于这神圣的自然色彩之中，选择青山绿水中建楼，芭蕉树下或墙外梧桐遮阴......把极为夺目的不同色相、冷暖对立色彩，设置在超大空间中，表现出"乐而不狂"的端庄平和的色彩格调。又如在室内喜爱在周围放置些盆景、种一些花草树木，以小见大，总是在可能借助的审美对象中着意加以抒发内心的情感情趣；这种感性色彩还体现在其建筑的联匾字题上，喜庆节日常常把这里装扮的一片红红火火：贴门神、门簪，或挂横额、楹匾，颇为壮观；门前长方形的禾坪、半月形的池塘，后有花胎......这些寄情托物的组合颇具诗情画意。，这又是一曲怎样和谐的交响乐--既有激情澎湃的旋律，又有委婉舒缓的乐章，将理性与感性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这创作思维法无定法的灵活与跳动，不仅呈现出极为多样化，多层次的独特审美的形式的融合，又成功地完成了它的建筑任务。

　　让我们再一次来慢慢品味这样一幅画面：远望它--是座座高大的土墙建筑屹立在那里：古老斑驳的十几米高的黄泥土墙身上盖着巨大的一脊两坡的圆黑色屋顶及高挑的宽大出檐，鲍大部分外墙不加任何粉饰，夯实的泥土直接暴露，没有任何的装饰。大量的黑、白明度对比作为单体建筑造型的色彩，构成了以黑、白、灰为主的色彩体系。别具一格的屋顶造型为一脊两坡的圆黑色屋顶及高挑的宽大出檐。那黑色，尤其是被雨水漫湿后的屋顶，与其自身的白与黑、深与浅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胜似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挡不住人们视线的还有那墙上大小不～的窗口，这些窗口不仅打破与十几米高黄泥土墙身的"平静"，这大片的空白与嵌在墙上的门楼形成强烈的反差、强烈的疏密对比，尤其是黑墨或金漆写成的对联，到达整体与局部、点与面的对比统一的艺术效果。如此简练的设色，如此明亮的对比，自然是单调中蕴含着丰富，厚重中透着轻盈，体现出单体建筑本身色彩的简洁、朴实无华，忍不住要问这是谁家?这是客家。走进它--不管是围龙屋还是方、圆形楼，你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它独特的空间构成形式。大部分采取中轴对称--一个实实在在的可望可及的明确的中心对称布局。以家族为中心的祖堂为中心点，在祖公堂上，建有陈设祖公牌大的神龛，这里是祭祀活动的圣地，又是宅内喜庆宴聚的场所。可以想象：在喜庆或祭祀的日子里，供桌上各种供品和香火，红灯高照，烟火升腾，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进行着的是怎样动人心弦的一幅画面。天上人间的色彩达到了艺术的升华，物质和精神功能得到双重的满足。......那内部结构的全部木造的骨架，明确而有节奏重复的柱廊、门窗，十分注重它的实用性和因特殊需要而加以着重的装饰，不仅使空间的统一性得到平衡，而且空间的完整性也得到充分的表现。走近楼中央--一个又一个大小均一的房间简单地重复着，围绕厅堂，卧房的配置、楼梯的分布、窗门的开设和公共的内院天井等公共空间也都是沿着中轴分布的，且排列规整，强调出绝对稳定的天极。庞大的屋檐下是落落大方的公共空间，主妇的家务、小孩的功课等活动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空间。抬起头。一个圆圆(方方)的天空，天空中的炫光由于挑檐的影响得以减弱，光线变得明亮而柔和，无数对应着的门窗带来通风的同时也给室内充足的自然采光和欣赏室外优美的自然景观。回望它--门前是长方形的禾坪，禾坪前半月形的池塘，平时则是人们休闲活动的场所，特别是儿童嬉戏的好去处，而在丰收的季节则是脱粒和翻晒谷物的场所。各种木、竹、藤做成的大小农具，如石磨、打谷机、竹篓等摆放在那里，俨然是再好不过的民俗展览。另一边，池塘生态，家禽成群，一片生机盎然，尤其是倒影在池塘里的画面。客家的先民将这最美丽的山水作为了他们的大"客厅"。后面的花胎与自然环境之阊也充满着对比、和谐，它利用了色彩冷暖对比产生整个环境的和谐。

　　当老天爷施展着其魔力，变换着其脸色时，那么，在蓝天白云映衬下，树木、花草、山石、黄泥土墙建筑本身的轮廓更加清楚，形象也更加生动；在雨中，他们又胜似一幅清新淡雅的表现得淋漓尽致的水墨画；而雨过天睛，他们的组合又似乎更加精彩，更显浪漫，又充满着无限的生机，撩起无限遐想。理性与感性色彩自然交织着无限的浪漫。

　　这用泥土造出的神奇，用色彩造出的浪漫，一切的诗情画意，寄情托性，这种极积进取的、既是理性的存在又是感性的投入。留给我们的思考是什么?简洁、优雅而理性的生活方式?还是它的情怀，它的包容，或是它那交织的理性与感性的浪漫?全面透彻地揭示客家民居建筑色彩的浪漫，并作为一种强有力的基因保留下来，会对我们有所启示。

　　参考文献

　　黄汉尾：《客家土楼民居》，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郭廉夫、张继华：《色彩美学》，西安：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2年版。

　　赵增锴：《艺术技巧与魅力》，桂林：漓江出版社，1987年版。

　　李荣启、唐骅：《生活中的色彩美》，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杨耀朴、黄崇岳：《南粤客家围》，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版。

　　（文章出自嘉应学院客家研究所《客家研究辑刊》2006年第1期）